这个主意打定后,想着给老家的东西还没有着落,不免有些烦躁。父亲,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原谅我了。我每年都会往家里送东西,可他们每年都会退回来。
现在想想,他们的做法,也许是对的。周家世代清白,怎么可以容我如此败坏家风,这样如何面对祠堂之上的祖先,对后人又如何教导后代子孙?可想到这些年都没有回去,难免伤心,不知家人的身体如何?
听见外面打更的,留心一听,已经过了三更了,正是半夜,也是略微收拾了一下公文。弹劾张慈的折子没有写出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和子蹊再商量一下。刚想吹熄蜡烛,突然灯花跳了一下,我看了看窗子,原来被风吹开了,于是赶紧去关窗子,外面有小僮听见响声就走了进来,看我要歇息了,赶紧侍候。
「今夜你们守夜的注意一些,前半夜下了雨,现在风又大,多穿一些,小心着凉。」
我嘱咐了他几句,然后叫他不要收拾了,看没什么事的话也得空休息一下,就锁了书房的门。因为现在事情有些特殊,所以书房门口特意留了两个府兵,再叮嘱了他们一番就回房了。心想,最近真是操心的事情多,琐碎的事情可以耗尽精神,所以这些日子特别容易累。回到房间中,沾床就睡了,但是后半夜突然被一种凉意惊醒,一看,原来房中的窗子也被风吹开了,走到窗边看外面,到是月朗星稀,何曾看见半分风雨,不禁有些奇怪,窗子怎么开了?
夜里的寒气还是很重,原本有些睡意的我被这样的寒意一冻,也就清醒了,睡意全无。我原来就睡不好,近几年好了一些,但这几个月来事情很繁杂,又有些无法入睡。
眼见着今夜是无法睡了,只好披上衣服起床,点亮了灯,然后随便拿了一本书看看,居然是论语,上面的一字一句已经熟记于心,现在也只是在打发时间而已。慢慢翻过了几页,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沉静下来。
好吧,承认好了,我还是对龙泱无法不在意。
这几年我究竟倚仗了他多少,恐怕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无论我想做到如何的决绝,可骗的了别人却无法骗自己。午夜过后,独自一人的时候,很多往事会浮出眼前,难以淡忘。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即使是子蹊我也没有想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好像不像原来那样剑拔弩张的,也渐渐的和谐起来,这些都是慢慢习惯的。
放下了书,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子。
月已经沉了下去,天快亮了,其实想想自己睡的也不短。门外的小僮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赶紧走了进来,我看天尚早,今天没有大朝,所以不用那样早就到宫里去,就说,过一会进来,我想再睡一会。
那小僮听了这话赶紧退了出去,然后我就又躺了回去,合上眼,迷迷糊糊起来。睡的也不是很沉,恍惚中看见有人来过,也只是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就走了。
天亮了起来,外面可以看见清明而冰亮的天空。我仿佛隔着窗子看见了无比熟悉而又现在显的生疏的家。三进的院子,外面还有条河,要是暖春,还可以看见几只鸭子悠闲的游弋于平静的河面上。
我的书房的窗子是向阳的,白天看书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满屋子晶亮的阳光。周府的书房虽然宽广豪华,可幼年看书时的喜悦无有踪迹。这里的书房堆放着满满的糟杂和混乱。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后的作为。
多年前的一天,郑王嵘斩,也就是子蹊的王叔,那位死于后宫的先王召见我,当时我没有来得及备轿,牵了马就奔向王宫。事出紧急,而且我的骑术不好,在京城官道上马惊了,怎么也拉不住,眼见我就要摔下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刚强的手拉住了它,把它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周桥那平淡的脸和一双晶亮的眼睛。他把我抱了下来。
「如果不会骑马就不要骑,这里人多,马惊了会伤人的。」
他的声音并不和暖,冷冷很是疏离。
我看着四周受了惊吓的百姓,都在小心的收拾一些刚才被我的马踩坏的东西,可没有谁敢上前和我理论。知道自己理亏,远远的看见我的随从也赶了过来,于是立在马前,等着给他们交代一些事情。原想给拉住马的人道谢,再给他几两银子,但是听他这样说,倒注意起他来。英挺的身材,衣服虽然破旧可是很干净,平凡的脸让人看了也无法记住长相。
我笑了一下,说:「多谢这位壮士相救,在下周离,由于有要事在身,所以即使骑术不精,仍冒险纵马,若非壮士相助则恐有粉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