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永离,我突然发现我不懂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即使你在眼前,却感觉在天边一样。」
我噗哧的笑了出来。
「在天边的那不是人,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我倒发现了,慕容你很有天赋,好好读书,等有朝一日我当上学政,一定点你做状元。」
他俏脸一沉,头扭到了一边,作势不再理睬我。我低着头慢慢的咀嚼着原本香滑细软,可现在什么滋味也没有的白饭。一顿饭原本吃的很尽兴,可后来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完结了。
夜里我对三伯说,让他留意一下市面上为什么玉版十三行突然涨价至万两白银,还有就是这东西最后一次在市面上见到,是谁卖给了谁。两天后他告诉我:因为突然有个古玩的行家说其实那不是王献之的字,其中几行是失传已久的王羲之的兰亭序。三伯说到这里还感觉荒谬的笑了笑。
「玉版是小楷,而兰亭是行书,就是市井小民不知,难道那些故纸堆中泡出来的书虫,削尖了脑袋不说,就是田间地头也想掏出点什么宝贝的占玩迷还不知道吗?怪事。」
我趴在桌子上,扶着脑袋有些晕,这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摆在眼前的麻烦就很多了,可更让人心中无底的是隐藏在下面的居心。因为你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难以防范。
「哦,还有,这更离奇。」三伯继续讲着:「这个是两年前去两江的一个人在风遴轩买的。他当时说急着要走,银子无法付,但是那个人平常经常光顾这里,老板和他的生意做了几近万两白银,也就同意了他写的一份文书,并当场就把货给了他,等一年后他再来换银子。可没想到的是,一年前听说他坏了事,因为贪污河道的银子给下了大狱,本想着这就白费了这些旧事,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两个月前突然有人到他那里,也向他打听这些事,并且出了一万两要换那份文书,同时还有个要求,就是如果有需要的话,老板必须出面证明东西是去两江的那个人买的。」
我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老板同意了吗?」
「没办法不同意。不说那几个人的凶狠,单是这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够吃几辈子了。」
「但他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平静而无奈的说:心里想:即使我不动他,等事情完了以后那些人还不灭口?留他在,对于那些想要挑起这次事件的人也是威胁。
「大人……」三伯有些惊奇的看着我。
「大人,需要做些什么吗?」
我则一笑。「不用,静观其变好了。现在看不清楚,怕就怕走错一步……不过该来的总要来的,警惕些就好了;这些天也多注意些,多看看总是好的。」
初夏时节天气时冷时热,这些天因为要开审陆风毅的案子,所以搅扰得六部不得安宁。刑部,兵部和户部的官员,因为各有关联,所以都很注意。审理是在大理寺,而关押则在禁宫天牢。子蹊的用意很明显要保护他,那些人不是不明白。
忙乱了十天,明天就要正式审理了,所以今天可以在家中稍作休息。
今天,天色晴朗,无风无尘。庭院中,秀竹,繁花,假山,磷池各有姿色。在湖心的凉亭中支了躺椅,身上则盖着夹被。有脚步声,我睁眼一看,原来是慕容晃晃悠悠踱了过来。
「既然怕冷,何不回屋?在这里冷风过往的地方盖着被子乘凉,也算一奇了。」
——他拿了桌子上的一块细点咬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咀嚼着。
「对了,我倒想起一件事「这些天我的耳根子清静多了。三伯原说要给我找个媳妇,结果现在倒好,看不见他的人了,更不要说什么媳妇了。」
本想说个笑话的,可看到他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面前的荷池只管出神。
「喜欢荷花?现在还不到荷花开的时令呢,只不多叶子很茁壮而已。听三伯说,今年从蜀州新进的红莲,名字就是贵妃瑶台,香味很重。也许你喜欢,也许你不喜欢,毕竟红色的莲花没有白色的显得纯净庄重。」
「……永离,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嗯,好吧。不准太难。」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很想和他在一起?我指的是一生都在一起的那一种。在一起生活,还有,甚至连他看一眼旁人,都会感觉很失落……」
「慕容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没有回头,还是那样的姿势。本想取笑他一番,可看到他这个样子,终是放下了调笑的心思。
「是的,如果遇见喜欢的人,你会很想他在一起,时时刻刻的都在一起。想照顾他,保护他,让你们彼此都感觉对方很重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直到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