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坐在凉磁墩儿上给他fèng背心,这个是夜里睡觉的时候给他穿的,小小的人儿睡觉最不老实,夏日里一热要踢被子,明沅特特寻了一匹葛布来,给他裁了一条薄薄的夏裤,又做了一件背心。
明沅原是为着给沣哥儿用的,等他穿起来在c黄上跳着玩耍时,几个丫头连声称道:“这东西倒未见过的,却是好用,咱们竟没想着。”
现在的人都穿肚兜,哪里见过这个,可是一看就知道这有用处的,不独肚子给遮住了,后背也遮住了,再穿上长裤,脚踝上收点口,护住了脚馒头,也不怕关节受凉。
明沅听见这话记在心里,她在此处见过皮靴子见过皮拖鞋,里头加了毛料的也不少见,冬日里还特意拿出去做了送到各房里来,人人都有一双,跟里面衬着毛料的衣裳一样,叫里面烧,再有便是手套,连着的分开的边上缀着毛料的全有,可不似小说里写的那样,做个靴子手套就成了“大发明”。
不成想,这最容易的背心竟然没有,明沅起了心思,不独做了这个给沣哥儿穿,又做了给小妹妹穿,两院里都没说见过的,起意又做了两套给官哥儿。
纪氏拎起来先是笑,这东西自然不如肚兜做的精致,却胜在实用,葛布又吸汗又透气,比绸绢还更好些,明沅是当着明潼的面儿拿出来的,特意抖落开来给明潼看。
明潼却也是满面新奇,还拿起来看了看,说句不曾见过的模样儿,明沅微微笑着把背心折起来摆到桌上,明潼不知道这个,看着也不似作伪,那她便不是同自己来自一处了。
真个想要刺探,便有百种花样,结果却叫明沅更加心惊,明潼分明认识太子,她厌恶苏姨娘也不寻常,难道……难道她是重活一世不成?!
明沅有了这个想头,便事事都往这上头去靠,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姐姐原来那些不寻常,如今看着倒寻常起来,这件事在她脑子里头转,她难道还能去问明潼,你是不是重活了一回。
若是这样,很多原来无解的事,就全有了答案,越是往深了想,越是胆颤心惊,小香洲的屋子对着湖面,夏日里开了四扇窗户,倒比别的院子要阴凉,此时隔风送来一阵慡意,明沅却生生打了个冷颤,赶紧收敛住心神。
纵是猜测也不能再去探究,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这事儿连她都觉得惊悚,旁人又怎么会信,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沣哥儿,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明沅打定了主意,原来是怎么做的,如今还怎么做。可心里却止不住的去揣摩明潼的心思,她对谁好,便是往后有可能发达,她对谁坏,便是原来曾经得罪过她。
将心比心,换成是明沅自个儿重来一回,她也不一定能心态平和,趋利避害原来就是人类本能,除了纪氏跟官哥儿是她看重的之外,阖家上下,她对着苏姨娘这一边的人坏,对着澄哥儿好,可却关了程姨娘七八年,除开这些,便只有待明蓁好了。
明沅想的出神,指尖儿叫针尖扎破了,她“滋”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到脑后去,再这么想下去,可不就疯魔了,不论明潼是不是重生一回,纵是也不能给这辈子的人下定义,上辈子走了一个圆的,这辈子就非得再走一回圆,便不能走直线了?
便把她竖在前头,也一样不知道以后,不如凭着本心行事,她把背心衫放在针线箩儿里,站起来伸个懒腰动动骨头,外头明洛却来了,她晒得满面是红,明沅看着就一惊急问她一声:“怎的?出什么事儿了?”
能叫她不撑了伞往太阳底下跑一回的定是大事儿,明洛喘了气,倒了茶一气儿喝尽了润喉咙,抬起手来扇着风,狗儿似的直喘气。
她脸上抹的粉,因着扑的厚,这会儿叫汗湿了,一道道的淌下来,她跳了脚去开明沅的妆匣子,自家把茶水往绢子上一倒,把脸细细擦过,喘过这口气来,这才开口:“你知不知道,安姨娘,安姨娘把咱们给大姐姐预备做小衣裳的缎子弄没了。”
进了八月,明蓁的肚子也显出来了,梅氏眉开眼笑,直说舍粥舍米是个好法子,按着月的往育婴所栖流所送东西,到了夏天又送起了绿豆,哪家不知道颜府是积善的人家,原来没这个名头的,忽的就成了大善人,要办粥厂也找她,缺了香油也找她,连卖花的婆子都上门说一句积善人家,讨个几枚铜板儿吃茶。
她生产该在元月里,正是天冷的时候,明沅便翻了一块毛料子出来,明洛也拿了一块出来,两个拼起来做个里面烧的婴儿包被子,缎面是明湘出的,她的绣活儿最好,打好了百子婴戏的样子,预备绣好了就把皮子衬到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