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舫里摆了香花净果,有一道跟了明潼往屋里头去的,也有跟着明沅三个往绿云舫去的,赵静贞跟程思慧两个一向同明洛明沅交好,自然跟了来,明湘之前称病,这两位都是到今天才见着,倒有些说不开。
明沅拉了明湘坐在一处,引得静贞跟明湘说得会子针线,这两个姑娘都是腼腆的,彼此间竟合得来,比划了针黹说盘金打籽琐边,明湘柔声柔气的告诉赵静贞:“我画了一幅荷花图,这会儿拿它作底,绣好了给太太嵌一幅座屏。”
赵静贞诗书琴棋画都不曾习过,便是绣也不过描描花样子,无根无土,东一只蝶儿西一朵花,听见明湘竟能画一卷荷花,心里艳羡不已,咬了唇儿:“我,我不能看看?”
明湘红了脸:“还没画完,只有半幅的。”搓着衣角脖子都缩起来,赵静贞看她这模样便不再追问。
明沅却知道她画的好,明湘能静得下心来,画画的时候,任人在旁边说话作事走动,一声儿都听不见的,倒是个画痴。
明沅轻笑一声:“四姐姐的画,要看得先静心念上三句禅,她那可不是画画,是入定呢。”她这么一说,明洛也笑起来了,拉了思慧:“可不是,她这点子功夫,我怕是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赶得上,便打再响的雷,也惊不动我的。”
静贞捏了帕子掩住口笑,思慧倚靠在明洛身上,笑的东歪西倒:“你真是,看我回去学给我娘听。”
明洛再不害怕,她知道程家如今只有一个嫡子要婚配,怎么也轮不着她,心里没了这个想头,反而坦荡起来,点了思慧的鼻子:“我还怕你不成。”
几个姑娘都说要看,明湘便遣了彩屏去拿,隔着水把这画一摊开来,几个女孩齐齐赞叹一声,赵静贞不懂画,程思慧却是知道些门道的:“这样的好花,看了多少日才得来。”
明湘那间屋子半点也瞧不见水的,等往外头绕了,坐在石墩上头,一看就是一天,明沅抚了掌:“这才是功夫呢,你当只是惊雷。”
明洛噘了嘴儿去捣她:“我知道你们自打住了一个屋,就好成一个人了,连我存身的地方都没了。”
几个一面笑一面吃苏果点心,明湘尤其高兴,脸上一直泛着喜意,赵静贞把那她付画看了又看,一枝枝出水荷花拿手指头描过一回,托了腮看得入了神:“我要是画得这样好,就好了。”
她也绣过荷花,可荷花不比旁的花,叫是叫没骨朵花,实则最是有根骨的,一朵显不出它的好来,定得一枝一叶,清荷带露才能得其清韵,不似杏李,只绣的紧凑富贵拿金银丝一勾,热闹就出来了。
静贞自家瞧了不够,还去拖了明湘的手:“好姐姐,你同我说一说,这些花是怎么个妙法。”
思慧见她一脸痴气,笑的差点儿喷了茶,咳嗽一声道:“可不得了,咱们不过吃个宴看个画儿,倒吃出一对伯牙子期来了。”
静贞不晓得这典故,只抿了嘴儿面红,明湘难得叫人夸奖,这些个她平素也不好意思拿出来,明湘明沅说她画的好,怎么比得上不曾见过的人夸奖这一句,她拉了静贞,两个一处喁喁说话,明沅一拍巴掌:“既是为着一幅荷花结了知己,就该吃莲花卷子才是。”
思慧听见了又笑,她面颊上两个酒窝,一笑更显出来,捂了肚皮歪着身子:“你们一家子都是妙人儿。”
莲花卷是端午节里吃的,逢着荷花正好,拿出来应景的,这会儿虽还无枝无叶,几个小姑娘却看着图吃了起来,静贞在诗书上不行,这上头却有巧思:“这个咱们家里也常吃,到年节的时候再捏了跟鱼年糕摆在一处,叫年年有余。”
赵静贞诗书不通,这上头却有巧思,赵夫人信佛,静贞也跟了她一道诵经燃香,说起斋祭无有不知的:“不独莲花的,还有牡丹菊花梅花的,都能做出来,这个是放了猪油的,做佛前的大供盘得用素油,要做的有枝有叶有瓣有蕊才成。”
赵夫人是宗妇,不说这些供盘,一年里头大小祭祀少说也有二十来场,清明端午年关这些不消说,还有节气也要小祭一回,她又信佛,时不时放场焰口,到得初一十五就抬了牲畜消罪积福。
赵静贞跟在她身边,虽诗书上头不行,可这些却再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说得一回这里头的条条道道,几个姑娘有好些还不曾听过,俱都咋舌头。
程思慧还道:“我们家倒没这些个,你家里光是这些一旬有多少事要办,你娘也忙得过来?”原是每家规矩都不相同,还只是看了男人的,若想办得大总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