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却是明沅,他也知道,纪舜英是必要看一看明沅的,明沅脸上微微泛红,吃不准纪氏知不知道纪舜英要搬到十方街的事儿,可怎么着也得提一句:“纪表哥说家里要替他在十方街上置宅子,这一向怕不能来。”
纪氏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她心里也是一奇,黄氏的性子无人不知,头一个想的便是她想把纪舜英踢出家门,眉头一蹙,嘴上却道:“那倒是好事儿了,十方街离翰林院近些,他上差也便宜。”
知道官哥儿吃了冰,叫厨房端个胡辣汤来,怕他们再吃凉的冻坏了肠胃,不许再吃桌上的冷食,官哥儿馋道:“我想吃细料饳馉儿,吃前门鱼ròu的。”
纪氏伸手摸了他的头:“家里也有的,非得吃那外头的,那个不干净。”官哥儿也不强要,家里有便吃家里的,一桌子人都吃了,喝得一肚子暖汤,吃的鬓角冒汗,这才放下碗来。
明沅且还又叮咛沣哥儿一声:“夜里盖好被子,穿着衣裳睡。”还在给他做小背心穿,连着官哥儿的一并是明沅的手艺,两个穿着这个,再怎么翻身也不容易卷起来,倒能护一护肚子。
吃了饭便是听官哥儿背书的时候,他早就背惯了的,一点也不怯,一篇背完还学着先生的样子讲了一回,这才吃了夜里的酪,纪氏再看一看明湘画的画,明沅做的小衣裳。
到掌了灯,告辞了出去时,纪氏才顺嘴把明沅留下了:“舜英这孩子,倒跟我外道了,家里替他置宅子,他竟一字不漏,我知道了,总还好帮把手。”就是当着官哥儿,纪氏也不肯说一句纪家的不是,虽不能夸一个好字,却也不说坏话。
对着明沅又不一样,明沅往后是纪家的媳妇,算是半个自己人,瞒也没甚好瞒的,对她道:“按理说买屋子,也得请个风水先生相看相看,四邻问问可有恶事,白日里看一回,夜里看一回,阴天落雨都得去看。”
明沅还是听一回听见这个说法,纪氏便细细教她:“那些个经济哪一个不奸滑,里头老实的也得把七分坏处说到一分,这才好脱手。带着去看房子,必是青天白日,日头最好最盛的时候,便差一些的,也衬得好,若是屋顶漏雨脚下浸水,买了来还得自家修补。”
十方街那儿住的都是小官,邻居里倒不曾有什么恶事,那一片都是为官的人家,兵丁巡起来也勤快,打听打听邻居是甚样人,再看看上一任住着是谁:“这可有讲究,若是贬官的再不能要。”
一样的道理,若是原主升了官儿,那这宅子就抢手起来,明沅光想也知道黄氏定不会花大价钱替纪舜英办个好宅子,这宅子归不归他是一说,既是给他住的,黄氏就不会挑好的来办。
纪氏也是一样的想头,可这总是纪家事,她cha不去手,叹一口气道:“罢了,你细细写明白了,把这事儿告诉他听,他既没在我跟前提起来,怕是不想说,可别说漏了。”
明沅一点头明白了,估计又是男子汉的自尊心,她看着沣哥儿长起来的,刚会走路的时候一直跌,他却不要人扶,小牛脾气上来了,还把丫头的手给打开,喜姑姑看见了就笑:“再小也是少爷,有气性呢。”
这会儿看纪舜英也是一样的,他约摸是怕纪氏知道了又来补贴他,明沅也想过一回,可她若要替他办些东西,再怎么也绕不过纪氏,倒不如告诉了她。
喜姑姑不在身边,纪氏便自家告诉些明沅新置下的宅子要怎么料理,风水先生看一回不算,既是新宅子,还得请尊菩萨来。
要杀虫打老鼠,屋里头有洞就得填上,再下了窗隔门扇,好好把屋子晒两天,里里外外熏一熏:“可别小看这些,住的舒服不舒服全看前头料理的好不好了。”
明沅把这些细细记下来,前边还排了序号,第一桩做什么又得在什么时候做,俱都写得清楚,也不把信送到纪家,怕叫黄氏截了去,直接送到翰林院去了。
纪舜英接着信放进怀里,看字迹就知道是明沅写的,只觉得心口这块微微的热,不住想着拆开来看,趁着午间无人,打开细细看过,房子怎么收拾,厨房怎么归置,院子里有没有井,井水得掏干净,最好能上在头建个小木头亭子。
不过巴掌大点的院子,她足足写了五张信纸,还加上一句,若有漏的再给补上,纪舜英回去就找了纪长福,把一桩桩事都吩咐完了,叫他到了地方照着做。
纪长福苦了一张脸,这些事不必吩咐他也知道,宅子里的老积年了,这些便是听也听会了,可要办却没钱,又要粉屋子又要补瓦还得掏井,金陵又不比锡州,人贵料也贵,且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家具,这些全都补上怎么着也得有个七八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