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相熟了,自有绕了弯儿问陈湘宁的,问纪家跟叶家可是定下了,若不然怎么这般行事,有那含酸的,还先说一句:“那是什么人家,咱们怎么比得着呢。”
纪大人官声好,何况还是圣人的连襟,叶家在扬州厉害,在金陵城却很有些人瞧不上眼,说纪家说不动,只好说叶文心了,回回过来也不见她招呼,挨着窗户读书下棋,便有人说:“那是真才女,咱们越发叫比到泥里去了。”
陈湘宁蹙蹙眉头,却不开口,只下回便远着些那说嘴的,还劝叶文心:“你纵不耐烦,也得让人脸面上好过。”
叶文心知她是好意,却摇摇头:“你便罢了,纪家姑娘也还罢了,这些个明知肚里编排我,还让我一张热脸贴上去,我可不成。”
裴姑姑教得好好的,她偏偏要反着来,宫里头一样要紧的是和气,不论一同坐着说了什么,话里再是夹枪带棒,眼眉间也得笑意盈盈,把场面圆过去才是顶要紧的。
陈湘宁叹一口气,自个儿握着梳子通头发:“你们可好了,我便不成,任性不得。”陈阁老致仕了,若没致仕,或许还能帮衬着一二,她叹完了,又去看叶文心的头发,光可鉴人,怎么不爱,替她梳了头,看那盒里头的香粉珠子,捏起一颗来。
“这是防虫的,来的时候急赶着做的,给你一袋,这雨下得潮,仔细衣裳生虫。”给了她一袋子打了荷花印的。
听说是她自家做的,陈湘宁越发感兴趣起来,问了她方子,叶文心同她还肯多说上两句,陈湘宁微微惊叹,在陈家这些都是玩物丧志,祖父管得严,几房哥哥们读书辛苦不说,连女孩儿都不许碰这些闲书移了性情,心里羡慕,把那珠子装在荷包里,压在衣裳下。
日子越来越近,叶文心越发不出门了,她还算着日子要病,哪知道她还没倒下,间壁的纪子悦就先病了。
宫里头泛潮,一下雨墙上就是湿的,寿昌宫因着秀女要们要进来,还特意修葺过一回,也一样下了雨就涝,脚都踩不出去,这个天儿屋里还在烤火,就想把屋子烤得干些,别那些湿气。
挂起来的衣裳一捏一手都是水,镜子上头更不必说,叶文心跟陈阁老家的孙女儿一间屋,她们俩的屋子已经是向阳的了,那些个背阴的屋子,更住不得人了。
进了春日里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雨,雨多在庄稼是好事,对当差的可就不是好事了,眼看着秀女们要送选,堂司局的衣裳还没办好,怎么不急人。
纪子悦这一病可了不得,太医院的院正来了,专给她瞧病,上头又再派了个宫人给她侍候汤药,分明是风寒入体,倒生了什么大病,太子睿王特意送了东西过来,长宫主还专程来看了一回。
长公主是当今唯一的公主,她在圣人那儿,比几个儿子还更得宠爱些,她摆驾寿昌宫,这些个女孩儿都得出来接驾。
长公主这样被娇养着,脾气自然是说不上好的,大婚的年纪千挑万选自个儿选定了驸马,圣人还不放心,出嫁那一日送出宫门去,还是皇后上前阻了他,若不然恨不得一气儿送到门边。
长公主一来,女孩儿们都出来跪迎,长公主却一眼都没扫向她们,径直往屋里头去,一路走一路道:“这屋子也能有住人,怎不好好侍候着!”
纪子悦跟这个表姐打小就熟识,会走会爬的时候,长公主就领着她一道玩了,看她满面病容躺在c黄上,先是心疼起来。
她的留言传的最多,睿王求亲是一样,皇后娘娘没许,却又没让她免选,一众人都猜测着,只怕是要指给太子的,叶文心却皱得眉头,一个姑娘引得兄弟阋墙,皇后心里怎么会高兴,若不是连着亲,纪家姑娘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前程呢。
喝了几日的汤药,叶文心还跟着陈湘宁去看过纪子悦,两个彼此对望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反是陈湘宁,同她算得上熟识,替她挡了来看的人,关上屋门,一场好睡。
没等几日,夜里一场大雨,叶文心趁着大雨捏开了粉丸,用头上的带挖耳的银扁簪,细细刮下香粉,露出里头薄荷汗子调的巴豆粉来。
一杯冷茶下肚,夜里就闹起肚子来,她原来就弱,泄了两回腿直打颤,还是陈湘宁叫了宫人请太医来,一剂药煎好送上来,外头那些个秀女已经穿戴齐整,预备出门了。
陈湘宁跟一夜没睡实,眼圈泛红:“怎么偏偏这时候病了,好好的赏花会,你等着,我给你折一枝花来。”
叶文心进了宫还是头一回睡上这样的安稳觉,余下的香粉让她扔进香炉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太医还当她是吃了寒物又饮了冷茶,外头一场雨,把寒意激发了,这才闹起肚子来,给她开了许多温补药物,让她慢慢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