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唬了一跳,眼见抱了这许多东西,还当是石桂叫人赶了出来,她本来就上上下下,没一刻安生的时候:“这是怎么的,太太又不要你了?”
“今儿去圆妙观的时候,小少爷哭了一路,进了殿又哭起来,正好一位道爷经过,说小少爷这是冲撞了,姐姐的属相不好,就给调回来了。”
郑婆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对着葡萄道:“这是甚么话,你属相不好?你这属相再好不过了!”跟着去一趟圆妙观,就把差事给丢了,说是跟钱姨娘属相相冲,这下子可好,郑婆子家里多了一个吃干饭的,她怎么不气。
葡萄收拾了东西摆进西屋,石桂替她一道理衣裳首饰,郑婆子火性头上顾不上,葡萄赶紧把贵重的东西先收起来,怕给郑婆子翻出去,放在哪儿都不放心,干脆把最贵重的两件给了石桂:“你拿着,先替我收起来,往后我用得着了,再来寻你。”
石桂把东西藏在荷包里,就挂在腰间,伸头一看,郑婆子还在院里头骂骂咧咧:“什么牛鼻子灌了黄汤说混话,我呸!”
石桂葡萄两个相视一笑,葡萄挨在石桂身上:“若不是你,我也脱不了那苦海,这会子可好了,等我再谋着差事,我做东道。”
“哪里还差你这点吃的,管事婆子那儿,咱们再想法子,只这些日子你在干娘这儿可不好过了。”郑婆子哪里容得下吃闲饭的,可葡萄到底跟她日子长些,何况又还不是葡萄的过错,生完了气,又替她谋划起前程来了。
进屋道:“我听说大少要开院子,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你送到那儿去,侍候大少爷,可不比侍候个姨娘更体面,那个小妇养的东西,这辈子也比不过在大少爷一根毛。”
石桂闭了嘴儿,葡萄却笑一笑:“干娘急甚呢,我才出来,挂着号的,总也得缓缓,才好去疏通。”她再不想去宋荫堂那儿,好容易出来了,不如寻个清净些的地方,她想着石桂调到了正院,便道:“幽篁里可不就少了一个丫头,能不能,把我给填进去?”
好歹总是一桩差事,虽看院子的,活儿却清闲,便是革掉些月钱,总也好过见天呆在家里看郑婆子的脸色。
郑婆子做了许多小菜又熬了花酱,石桂带进院里两大罐子,一半儿分给了春燕:“我姐姐这么干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事儿,不拘是院里作甚的,洒扫的也好,摘花的也好,要么看看院子也成的。”
春燕自来最看不过的就是钱姨娘,原来有多好,这会儿就有多厌恶她,她院子里少了人,还得挑人补进去,想一回便道:“既是看院子也成,就调到幽篁里去罢。”
洒扫人都满了,石桂才从幽篁里出来,那儿还没补上人,石桂欢欢喜喜道了谢,却还是落了人的眼,锦荔同玉兰嚼舌头:“她倒好,自家回来了,拿姐姐填坑。”
玉兰皱皱眉头:“那是太太吩咐的事儿,同她有什么相干,上回给你的袜子,你可做好好了?”玉兰是管着叶氏衣裳的,锦荔却半点也拿不出来,想让她出头都不成,一双袜子做了半个月,拿出来一瞧针脚粗得根本送不到上头去。锦荔脸儿一红,又拆了重做,倒没功夫再去挑石桂的不是。
宋荫堂殿试虽是二甲,却授了庶吉士,里头不乏太子的提携,若不然也不会破格授了庶吉士,这对宋家却是一桩大喜事,翰林院里呆三年,往后的路子自然是越走越顺畅的。
老太太乐得又往普济堂去施了许多米面,又使了银子,让普济堂的人收敛小儿尸骨,算是作一桩功德,至于粥厂更是成袋的米面舍了去,又捐了好些个供奉,给菩萨塑了金身。
这些都是明着办的,暗里头还给儿子上了香,对着儿子的遗像许诺,原来没叫他如愿的,如今都让孙子如愿,让他在幽冥之中安心。
宋荫堂都正经理事了,自然要给他单开一个院子,他原来一直住在宋老太爷的院子里头,方便跟着宋老太爷一道读书,就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看着,督促他用功,身边不过配了两个僮儿一个长随,可他翻了年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再这么混着住,单开一个院子,先收拾起来,往后也好结亲用。
这桩事老太太是最上心不过的,她假意叫了叶氏过来:“如今院里也没单门独户的好调给荫堂了,依着我看幽篁里就很好,种着那许多竹子,这才是读书人该住的地方。”
等叶文心进了门,还住进幽篁里,人才刚走,就把宋荫堂安排进了那屋子住,老太太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