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那些斑驳的“墙”,看起来应当是木质。
谢朝雨就近摸了摸,触手冰凉而坚硬,有着略微粗糙的纹理,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腐朽发黑,散发着一种雨后深林里蘑菇的味道。
这些木墙高大冷峻,满是岁月的味道,尽管已经不复年轻、到处都是漏光的干黑裂口,却仍旧沉默而倔强地伫立着。
这是一棵老树的树心。
谢朝雨就站在老树干枯的腹内,约莫估量着空间大小。
谢朝雨暗暗心惊。
她去过很多地方,曾经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的深林,就连神秘的树人一族也都见过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一棵树,能长得比正常人家的房子还要粗。
脚下是斑驳的年轮,根本没办法数清到底有多少道圈。
她从破败的树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生命力,显然,这树还活着。
虽然,从她的位置放眼望去,就能看到头顶不远处巨大的断裂痕迹。
“墙”上的洞虽然多,却都不怎么宽敞,唯一能让她顺利通行的,只有身后被凤凰炎烧出来的那一个。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谢朝雨伸手在树壁上敲了敲,确定足够结实、能承重之后,她开始攀着树身,手脚并用往上爬。
既然树还活着,就不能再放火烧,万一,本来还有这么点生命力,却被自己一把火给烧光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她的设想果然没错,爬到最上面之后,谢朝雨终于能看见这棵老树的全貌。
她现在距离大树扎根的地面,大约有十来丈高,脚下踩着的地方,正是树身断开的裂口,树的上半截就在谢朝雨不远处,单薄腐朽的树皮顽强地连接着几乎被腰斩的两部分,维系着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生命。
“这有点像经历了天灾啊”
燃烧的灰烬早已不知所踪,老树身上仅仅残留着大大小小的创口,谢朝雨挑了个裂口,掰下了一块漆黑的焦炭,凑到鼻尖闻了闻。
“咦?”
残存的灵力表明,她手中这块木头遭受了雷电攻击。
这就神奇了。
树的上半身歪倒在一边,树冠老化严重,没有了那些代表着生命力的细嫩枝条和青翠叶片,青苔缝隙里,只能寻到稀稀拉拉几片泛黄的干巴树叶。
发现在这里能用灵力,谢朝雨便跳下了地面,这里是完全与外面隔绝的一方小世界,整片空间围绕这棵老树生存着,地面的大小也只在树根所能到达的范围内。
望着树上的青苔和地上的绿草,谢朝雨心中觉得有些感动。
伤痕累累的老树,却还坚持滋养着更为弱小的生灵,给它们提供养料和庇护。
谢朝雨闭上眼睛,用额头抵着粗糙的树皮,放开了神识。
许久,她听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娃儿,你是谁呀?”
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坐在青苔中间。
谢朝雨将神识集中到那一点,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位老人家,身上骨头伶仃,瘦巴巴的,灰扑扑的衣裳沾着火灰,腰间被烧成了两截,被老人用一根绿色的草绳穿起来,勉强能蔽体,银发有些凌乱,脸上、脖子上的皮肤松松垮垮
说话声音又轻又慢,眼神平和又温顺,像谢朝雨从前的太奶奶。
谢朝雨走到那个树杈底下,仰头朝老人挥了挥手,“您好,我叫谢朝雨”
活得太久,如今状态虚弱,老人已经分辨不出人和妖的区别,她探头问道:“是小草吗?”
她记得,自己的树下,有几棵草好像开了灵智,懵懵懂懂的时候,还会围着自己叫“婆婆”,叽叽喳喳地讨果子吃,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老人家下意识伸手,想再给树下的小娃摸个果子出来,怀里、袖子里,到处都摸遍了,什么都没有。
“年纪大了,忘了我早就不结果子了”
老人家有些懊恼,又朝小娃安慰道:“小草莫哭,等春天,春天到了,兴许婆婆还能再开开花”
被当成一棵草的谢朝雨,没有提醒老人家自己是人,被认错了,她飞上去,落到老人家身边,挨着坐下。
“婆婆,我看看您”
“好,好呀”
这是一棵活了几万年的梨树,活着活着,就开了灵智,修炼成了梨妖。
那时候,大家关系都还很好,人啊,妖啊,小鸟小花都随便住在一起,梨妖生在一处小村里,日日坐在自己的树顶上,看着村里快乐的人们。
天气暖和,树开花了,有年轻的小伙子和心爱的姑娘在她的树下相会,姑娘靠在小伙子的肩头,两人悄悄说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爱语,他们约好了,等小伙子攒够了钱,就在村里盖一间院子,冬天的时候,他们也许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