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佑安正走到车厢中部,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借道。”他本能地侧了侧身体,火车一晃,身后的陌生人突然夺过他手里的包,就手往窗外扔!何佑安吓得追上去要抓回袋子,只听一句高喊:“按倒!”身体即刻被两名乘警及时扑倒在地板上。
他刚刚着地,外头的窗户远远传来轰响,是熟悉的爆炸声。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还以为又发生了爆炸,本能地往乘警身上缩,扑倒在他身上的乘警立刻抱紧了他,安慰他:“不怕,爆炸物已经扔出去了,没事了。”他眨巴两下挂泪的眼睛,突然哇地哭了出来。
这个男孩从头到尾情绪都很克制,到这时候终于奔溃了。他和黄野在一起的时候很压抑,黄野粗鲁强势,他只能顺从听话,大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黄野让他带着旅行包找个位置坐下等,他也没有多想,包里是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一个星期之内经历了太多的惶恐,再不发泄一下情绪他可能会彻底疯掉。
乘警将他扶起来,确认四周安全后带他坐下,向伍凤荣和周延聆报告成功解救何佑安。
藏在暗处的男人等了一会儿,爆炸没有发生,他咬了咬牙,一转身被周延聆挡住去路。
“老哥,你做人不厚道,东西给了你,你一个人跑了,还差点害死我。”周延聆笑了笑:“咱们做人不能太贪心,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情可不会白白送到门上来。”
黄野冷哼,也不多说,转头就跑,他真的不愿意与周延聆多纠缠,起身就往车厢门外跳。周延聆站在门边叹了口气,他做梦都不想再到车厢外面去了,奈何这车上稍微有点本事的都喜欢扒车,恨不得能飞檐走壁似的。他问乘警要了一副手套硬着头皮追出去。
外头的雪在车顶积累地了薄薄的一层。黄野却像是手上长了毛毡似的,沿着车梯爬得飞快。这位建筑工人常年在高空脚手架上穿梭,身手迅捷,飞速的火车在他脚下仿佛不会动的铁疙瘩,如履平地。周延聆就不一样了,他倒不是害怕,是真的缺少经验。
两人在车顶追逐,黄野不时回头来看,见周延聆穷追不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追到下一个车厢连接处,周延聆终于赶了上来。黄野用脚蹬他,周延聆一手扒着车皮一边艰难躲过,说:“你这样不要命,把自己赔进去了,小冉也会觉得伤心。何必呢?”
黄野像是被触怒,挥拳反击:“反正是贱命一条!”
“命运贵贱不能自己拿主意,人格贵贱是可以的。”周延聆捉住他的拳头,他要顶风站稳,还要分心和黄野缠斗,下盘迅速降低扎稳,回手一拳打在黄野的脸上:“谁不是拼了命地活?谁不是没日没夜地发愁?死了一个无辜的,你就要拿另外一个无辜的去填命?”
黄野被他打得嘴角渗出血丝来,他两眼眩晕,一头栽倒,还要绊周延聆一脚。
周延聆气喘吁吁,也是手脚发软,没防备他绊倒,两人抱着滚落在车顶,黄野一手扣住了通风口的盖子,终于固定住身体,又继续纠缠。他们打得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纯粹是肉搏,在这风大雪大疯狂的车速里,每一下都使足了吃奶的劲儿。
“你不懂!”黄野发出粗哑的怪叫声,他浑身覆雪,只有两只血红的眼睛从暴雪中狠狠地瞪着周延聆,像个白毛怪:“你们这种人怎么能懂?你们不懂害怕,不知道哪一天你就被人推下去摔死,然后人家得意洋洋地拿着钱走了,还要怪你活着太碍事。每天每夜、每分每秒都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盯上了,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防不住!防不住!反正都要死,死了才自由!”
周延聆是明白的。他们是一样的,生命永远惶惶不安,他无法对黄野露出同情的目光。
黄野回应的是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稍微拨开毛衣的腰侧,露出两侧的气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