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谢子阳带着凌厉剑气的剑锋已经结结实实砸在了宁晚晚的身上。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看到宁晚晚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被剑伤的血肉模糊的模样。
可下一瞬。
想象之中的惨叫并未袭来。
众人离奇地睁开眼,一看:
“……怎会如此?”
明明谢子阳的剑已经砍在了宁晚晚的左肩上,可却像是砍到了石头上一样,只是砍坏了衣服,半点没有伤及宁晚晚的身体。
“这是,放水了?”
“谢家的公子是个妙人,如此怜香惜玉!”
唯独谢子阳心中胆寒。
他知道,他并没有放水。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剑其实也是一样的,无论任何剑招,起了头就很难不收尾。至少以谢子阳目前的实力,他做不到。
那一剑分明是实打实的斩了上去,宁晚晚却……
从方才的招式来看,宁晚晚这三年走得是体修的路子。
谢子阳自然也是听说过体修的,不过是些旁门左道,但听说,金丹期以上的体修经过刻意修炼,可以将身体修炼成铜墙铁壁那样,抵挡外在的攻击。
所以宁晚晚她……金丹期了?
不,不可能!
宁晚晚怎么可能金丹期。
明明才三年!
怎么会有人,三年的时间就从刚刚筑基修炼成金丹期。
最天才的子车师弟也做不到,师姐也做不到……他更做不到。就算宁晚晚是天灵根,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子车师弟和师姐?
然而,不等谢子阳想个清楚。
宁晚晚的身影却已经如鬼魅一般地,不知不觉地接近了他。
不好!
谢子阳心道不妙。
他后知后觉,终于从宁晚晚的动作中意识到了她的目的。
原来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谢子阳的剑招命中自己。
从而达到不知不觉缩进两人距离。
等谢子阳反应过来,已经完全躲不开了。
一旦被体修近身,方才被打吐血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谢子阳着急忙慌又要故技重施,两枚烟雾弹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可宁晚晚又怎么会中同一招数第二回——
“休想再放。”
说完,宁晚晚一个灵巧地飞踢。
烟雾弹直接被她从谢子阳的手里踢了出去。
这一踢可不得了,之前小和尚冒犯宁晚晚被踢过,一脚踢几百丈远,又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烟雾弹?
砰——
烟雾弹炸开,却已经隔了数里之外,完全阻挡不了宁晚晚的视线。
接下来的动作,就很顺理成章,行云流水了。
一个平日里不修体的剑修,被人破了剑招,又被修体的体修近了身。
下场就是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一拳,又是一拳。
宁晚晚的拳头重的像灌了千斤的铁块一样。很难想象,一个如此沉鱼落雁的美人,会使出这么大力气的拳头。
可宁晚晚却显然已经很习惯了。
她的拳法之快,之准,叫所有人瞠目结舌,更是叫谢子阳无力招架。
谢子阳连中数拳后,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宁晚晚,绝不敢相信,眼前人是他的师妹,是他宠了,疼了,照顾了十年的妹妹。
他的妹妹,如今亲自用自己的拳头,狠狠捶断他们的感情。
谢子阳已经输了。
擂台规则,若是修士被打下了擂台,三息之间无法回到擂台,就视为失败。
可谢子阳不甘心,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几欲疯狂地嘶吼着:
“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晚晚你要跑?难道是我对你不够好吗?师尊对你不够好吗?你要灵石,我给你,你想要重塑灵根,师尊也给你。我们对你掏心掏肺,可等来的却是什么?是背叛,是逃跑!难道过去那十年,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完全都不在乎吗?”
擂台之上,宁晚晚平静地看着他:
“不跑,等着被你们取血就好,对吗?”
谢子阳一怔:“……你果然知道。可那又如何,只是取血,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大师兄都说了的,你难道连他都不信?”
宁晚晚反问他:“是不伤及性命,但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谢子阳嗫嚅着嘴唇,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宁晚晚:“你该愿意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那个人是我们的师姐。”
“是你的师姐!”
宁晚晚强调。
谢子阳不知哪里来了勇气,他奋力辩驳:“对,我的师姐。师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肯拉我一把的人,我不该救她吗?”
“你该救。”
宁晚晚说,然后她冷冷看着他:“可这不关我的事。”
谢子阳气极:“你怎么能如此冷血?师姐,师姐她人多好,多么善良,那年冬天,我掉进了冰窟里,是师姐救我。师姐不在乎我是谁,不在乎我有没有灵石,天底下只有她这么好,你只是失去一点血而已,就可以救下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你却选择了逃跑,这三年里,你难道没有半点良心难安?”
宁晚晚不说话了。
她沉默着。
谢子阳却自顾自地陷入了情绪翻涌,他已经是泪流满面:“师姐她,她到现在余毒未清,每个月总有两天不断咳血,你知道吗,看到她咳血,我真的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由我来中这个毒。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那时候,我本来是想用自己的血换她……”
这时——
“等等,抱歉打断一下。”
一旁旁听的骰娘终于理顺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忍不住发出疑惑:“所以,因为你师姐拉了你一把,你就要这辈子对她都好,甘愿付出一切,对吗?”
谢子阳癫狂地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骰娘笑笑:“我是不懂。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所有人拉你一把,你都要这么付出一切吗,你可只有一条命。”
“怎么会,除了师姐,这世上还有谁会拉我?”
“这话说得,难道你真就这么倒霉,这辈子几十年都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拉你一把的人了吗?”
谢子阳忽然愣住,怔怔地呆在原地。
骰娘的话提醒了他。
并不是。
这几十年的生命里,其实并不是除了师姐以外没人再拉过他。
当他因为天资不佳,练剑遇到阻碍,一度想放弃修炼的时候。
有一个人陪着他,她笑着鼓励他:“再练习一次吧,方才二师兄只是窍门没有掌握好,晚晚用留影珠偷偷录下了三师兄练习的画面,我们一起看看,偷偷学习好不好?”
于是他再度拿起了剑。
当他被其他弟子暗中嘲笑是个只有灵石的草包的时候。
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她小小的身体却倔强的要命:“不许你们说二师兄坏话!如果你们非要说,就把从他这里拿走的灵石还回来!”
弟子对她不屑一顾,可她狠狠跳到了那人的身上,用小拳头砸了他的脸。
他好高兴,终于有一个人,替他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保护了他。尽管她的拳头是那么的小。
后来当他误入歧途,走火入魔差点金丹破碎的时候。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他,似乎他是什么仙门败类。
还是她,她很淡定地夹给他一个鸡腿,说:
“谁还没走过弯路呢?又不是人人都是神仙。二师兄来吃,别管他们!”
……
是呀,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有一个人足足拉了他十年。
可他……因为师姐咳血就心疼地要死的他,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想让这个人流那么多血呢?
谢子阳愕然发现。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记得那个下雨天第一个给他撑伞的人,却忘记了,有人在他的身旁以小小的身体,为他撑伞,撑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