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听就不是工作上的事,罗明哲打起精神:“有话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小子的性格。”
“……我那个……我……我谈对象了……”
陈飞那动静比蚊子扇翅膀大不了多少,听的罗明哲不得不倾身向前:“谈对象?好事儿啊,就吴美丽上次给你介绍那个?”
陈飞摇头,抻脖子使劲咽下口唾沫:“您认……认识……”
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儿,罗明哲完全想不出哪个自己认识的女的能和陈飞谈对象,只能连猜带蒙:“苗红?”
“不不不,您快别逗了,我能干那老牛吃嫩草的事儿么!”
殊不知陈飞这话让远在二百公里外的曹翰群猛打了一长串喷嚏。
那能是谁啊?罗明哲皱起眉头:“你小子别卖关子,又特么不是查案,还让老子猜啊!”
房间里陷入沉默,外面的电话声和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压抑多时的心思也随之胀满胸腔。终于,陈飞紧紧摁住膝盖,把心一横,坦诚道:“是跟……赵平生。”
“?????鱼。烟。读。加。?”
说不吃惊是假的,罗明哲的眼睛比听孙子亲口说打架打进分局瞪得还圆。他是看出来赵平生喜欢陈飞了,可是没看出来陈飞居然也有这份心思,真可谓冷锅里长出热豆子——没想到啊!
这辈子也算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可老头儿眼下是一句能描述心情的话也找不出来:“……你……他……你们俩……”
脸上烧得滚烫,陈飞闭眼一点头,认了。
老头儿闷咳了一声,一时间手有点不知道往哪放了,拿过保温杯一看,空的,又皱眉顿到桌上。陈飞赶紧站起来屁颠颠去外屋打了杯温度适宜的水进来,放到师父桌上,立在桌边垂头听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豁出去脸不要了和对方说,大概是想听点儿反对意见好让脑子清醒清醒?
然而罗明哲没发表意见,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他跟旁边戳着,嫌弃道:“诶你坐下,别跟这站着,挡光儿。”
陈飞立刻坐回到沙发上,又听师父长叹了口气:“有件事儿我在心里也憋了好些年了,你要愿意听,我就跟你说说。”
“您说。”陈飞的心忽悠一提——师父不会也有过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去吧?
望着金属杯口那圈亮光,罗明哲微微皱起眉,眼角堆起惆怅:“还记得我以前养的虎子么?”
“记得啊,那只退役的军犬,还帮咱破过案呢。”
“那是你林师伯养的,他那年走之前,把虎子托付给我,让我替他养。”说着,老头儿的眼里凝起丝水光:“他知道,这一走,很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呐……”
陈飞默然。罗明哲说的这人叫林伟东,是罗明哲的师兄。他进队的时候林伟东已经调去监狱系统了,因执行任务时头部中弹,弹片残留导致无法再承受刑侦的高强度工作。罗明哲腿上的枪伤也是同一次任务中留下的,除了他们受伤,还死了另外两位师兄弟。所以罗明哲不怎么提自己受伤的事,也不太提起以前的案子,伤心,不能碰。
他也只是去监狱提人的时候见过几次林伟东,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很尽忠职守那么个人。每次提人交接,手续过的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核对。头发总是剃得很短,能看到头皮上手术遗留的蜈蚣疤。那道疤自眉弓而起贯穿半个额头,纵入发际线斜插直颅顶,狰狞骇人。实话实说,如果没这道疤的话,长得倒真挺精神。
可人早就不在了,八八年自愿参加抗灾,最后传回来的只有一封死亡通知。打那时起,他再没听罗明哲提起过林伟东,今日突然谈起,不知……
“他是去找人的,找一个等了二十年的人,他跟我说,找不到,他就留在那,守坟。”被岁月染浊的鹰目微微泛红,罗明哲回手擦了把眼,不无心酸的摇了摇头,“以前我问他,都三十多了怎么还不结婚,他说他在等一个人,说他们说好了,等退了休再在一起生活,我那时候也不懂啊,就想着,那么多结了婚分居两地的,先把婚结了不行么?他当时就只是笑,然后闷头喝酒,喝醉了,就哭……
“后来他受了枪伤,在医院里养伤的时候,我看有个脸晒得快跟核桃一个色的大高个儿来照顾他,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啊……调走之前他才告诉我实情,那个人是他以前的战友,退伍的时候被迫分开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工作说调动就调动,实在不行还能辞职自己找饭碗,而是国家让你去哪,你就只能去哪,而且一辈子就扎在那了,他退伍的时候被分配到了这边,可那个人呢,却留在了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