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区虽然不大,也不算小,几百平米的地方多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挤,可在云鸠回来后张恕忽然有点后悔,或许该让溪石晚两天再过来……
他和云鸠朝夕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私密的时候,但是骤然一下子,小孩子变成了大人,好像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那副小小的身体还留在静室里,云鸠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浅蓝色的冰晶,放到里边后从外把门结阵封上,张恕往里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冰蓝色。
云鸠说那身体魂魄早就走了,他不用的话会坏,只能暂时这样放着。
张恕进卫生间给云鸠换牙刷的时候就想:暂时放着,云鸠的意思是还会用到,那现在的为什么不能一直用下去?果然还是因为都不是本来的,就都用不长。
早先的时候让雷翔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现在张恕只要拆开放那就行了,可他出于习惯,在牙杯里兑好温水,又挤好牙膏,烫过新毛巾叠放在架子上——还是低一格的架子,做完这些还没发现,直到提凳子放在洗脸池边才想起来云鸠已经不需要用这东西,就身高来看,比他还高的人,腿短不了。
叹口气,张恕把凳子挪开,又去换毛巾的位置。
“不必换了。”云鸠站在卫生间门外说:“非是□□凡胎,便可不再用这些俗物。”
张恕白准备了,一下子手足无措:“哦,是这样的……”
云鸠像是无意地走进来,明明很小一间卫生间,偏偏四下看着说:“洗髓伐筋后,身体污物已去,汗液亦是洁净的,我见你每日里刷牙洗澡,旧习难改?”
两个人一起站在这么小一间屋里,顿时很拥挤,张恕想侧身让过云鸠,站出去再说话,可云鸠站得不偏不倚,哪一边都挤不过去,硬要挤的话又太奇怪了,只好往里退一步:“习惯了,如果不做这些事就觉得很脏,即使身上干净,空气里灰尘也多,衣服也要脏。”
云鸠按了一下洗脸池边上的牙膏管,拆开的包装就在垃圾桶里,可管子已经瘪了一大截,笑着说:“又是半管空气?”
张恕骂了句:“奸商。”
云鸠再进一步,张恕没办法退,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可脸皮子薄,死活不好意思看云鸠,死死盯着牙膏看。
云鸠低低地笑了两声,凑得近到张恕能感觉出他呼吸里的温度,张恕呼吸一窒,小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云鸠浅而长的呼吸声,像在心弦上轻轻拂过,痒痒地撩拨着人。
宽袍大袖不比衬衣牛仔裤那么紧,没有直接看,张恕也知道云鸠的衣服挡不住脖子的弧度,交叠的领口错出深浅的影子,内里皮肤细如瓷釉,散发出炙人的热度……
外间忽然“嗵”地一响,云鸠绒羽样的眼睫一垂,一道电光窜出去,打得外面制造出噪音的鹰四和石蛋怪叫。
然后云鸠又进了小半步,眼看就要亲到张恕,张恕一侧身,几乎撞开云鸠走出去。
“张恕!”
追两步,袖子太宽,挂住了东西,云鸠顿时暴躁,一扯,“呲啦”一声拉坏了衣袖,云鸠提起来看看,脑壳上顶一个青筋疙瘩——早该把那两个妖魔丢出去!白白搅了气氛!
——他单知道怪别人,就没想到底是谁搅了气氛。
鹰四和石蛋被扔出房间的结局注定,门一关上,云鸠巴巴地找话跟张恕说:
“找身你穿的衣服给我。”
张恕连声也不会应,打开箱子一看,黑白灰三个颜色,t恤牛仔裤衬衣风衣,还有一、两件套头的薄毛衣,单调得让人受不了。
张恕自己穿的时候觉得很够用了,可是拿这些给云鸠,尽管云鸠穿得似乎比他还单调,但这些衣服总是和云鸠不搭,翻两件翻不出合适的,张恕找了个借口:“你比我高,裤子不合身。”
云鸠拉着袖子给张恕看,证明他真的需要衣服换,张恕一看那洞,刚刚一条小口,现在怎么成了比巴掌还大的洞!
“破这么大?”
云鸠“嗯”一声,双手一扯,直接撕下来一块,眨巴眨巴眼睛做无辜状:“你看,不能穿了。”
“……”张恕盯着云鸠的脸皮子看,明明很薄的样子,假象啊!
“那你自己找,这么晚,雷翔肯定睡了,要不然可以让他送来合适的。”
“好。”
云鸠走过来,一件一件地提起来抖开看,这些衣服大部分还是新的,张恕一般拿最顶上的穿,换下来洗干净,又放在最顶上,弄得上面的衣服时常穿,箱子底下的还挂着布牌。
云鸠也不拿新的,看似随意地找了几件往床上一丢,动手解开衣结。
他那腰带不是皮的,也是一根白色的布带子,打结的地方穿着一个淡绿色的玉环,衣带很长,结成一个繁复的样式,手指牵扯着,看得张恕一呆,说不清是那衣带结得好看,还是云鸠的手指更好看。
云鸠目光扫过来,张恕忙欲盖弥彰地说:“你的衣服不是变出来的?”
“变出来?”云鸠一听就笑:“那得真成了仙才能变出衣服穿,我收鹰四做徒弟,便要了他的妖丹来塑体,灵气乃是有灵之物,做不了死物。”
张恕这才知道云鸠的身体哪来的,不过看着云鸠捣鼓那身衣服,脑子也只能停留在这上面,多的根本无法想。
“那、那你这衣服?”
不会是鹰四给的吧?鹰四穿得挺现代,实际上除了魔王,张恕见过的妖魔穿的都是这时代的衣服,比较紧,比较简练,美观上次了点。
云鸠手一顿,忽然自言自语:“对了,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