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颤抖着握住了小加尔文的手,喃喃地问道。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就像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
小加尔文对她微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甜美到不可思议的笑容,但乔恩却宛若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她的脸色惨白,几乎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我会与我的伴侣一同完成整个工作。”
在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变得朦胧的意识世界里,乔恩恍惚地听到了加尔文怎样说道。
“伴侣?”
乔恩困扰地反问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小加尔文却并没有再对那个单词进行任何多余的解释。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那天的晚上,乔恩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与加尔文一同入睡。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至少在这个晚上,乔恩确实对加尔文产生了某种微弱的恐惧之心。
她让加尔文单独躺在了小小的儿童床上(这张儿童床看上去倒是与普通孩子应该有的那种床差不多),为他掖好了被子,然后单独一人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从那之后过了差不多十年,乔恩一直留在了沙发上。
她再也没有勇气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幼童那样对待她自己的孩子。
幸或者是不幸,她也因此而错过了了许多事情——其中之一,便是加尔文的那些梦。
从五岁到十五岁,加尔文总是会在入睡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入一个幽深而漫长的黑暗梦境中。
在那个梦境之中有一个男人,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绿色眼睛和古怪的……还有难以形容的外表。
最开始浮现在加尔文面前的景象总是支离破碎的,那是被切割得细碎的梦境亦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在黑暗的意识深处,小加尔文那过于敏锐的直觉和灵感会让他感觉到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东西。
但奇妙的是他从未因为那些不可描述不可具现的“东西”而感到任何的害怕。因为在冥冥之中,加尔文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爱护着,守护着……
这种强烈的安心感甚至在小加尔文尚且是对世界一片懵懂的婴儿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甚至——在这个名为“加尔文”的孩童还没成型之前,“他”就在那里。
“他”一直都在。
从小加尔文画出那副末日的绘画后大概过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他才终于可以将那些碎片一般的画面拼凑出完整画面。
一直到这个时候,加尔文才得以模糊地窥见了对方的真实模样。
大部分时候,那个男人都处于梦境的边缘,他的身影和位置都会不断的变幻,但加尔文总是可以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那个男人有的时候显得相当英俊,哪怕他的五官正在他的身体上不断地变换和蠕动也一样。
加尔文无法控制自己,每当他俩到男人的附近,他便会无法控制地停留在原地,长久地凝视着在那扭曲身体上不断浮现出来的一只眼睛——亦或者一只鼻子,一根手指。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对方是一个人,但从外型上来说,他却更像是三四个人还有动物糅合在一起形成的聚合生物。这是一个在现实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男人,哪怕是加尔文也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身上究竟哪里是头颅而哪里又是四肢。骤然看过去,那个男人的外貌只是一团混乱的肉块。不同年龄,不同肤色,不同体格的肢体就像是线团一样彼此镶嵌在皮肤与肌肉的缝隙之中了,在修长手指指尖,有茂密的睫毛从指甲的缝隙中生长出来,绿色的眼球,卡在了薄而无情的嘴唇之中,胳膊下伸出白色的肋骨,白森森宛若弯刀,猩红的心脏挂在交错的粉色肠子之间,怦然跳动,依稀仿佛能听到那蓬勃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冥冥之中有一双残酷的双手,强行将好几个人的躯体切成了碎块然后强行揉捏到了一起。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男人很多时候都显得浑浑噩噩,意识昏沉。
加尔文很怀疑他是否对外界有感知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每当加尔文注视着他的时候,他都会比之前更加活跃一点——加尔文可以从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的跳动上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站在普通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个男人可怖而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就像是我们之前就提到过的那样,在加尔文看来,这个混乱的男人有着一种别样的英俊与美丽。
特别是在几年之后,男人本身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地回归到那残破的身体中之后,这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我叫做红鹿。】
加尔文很确定,事情真正开始变化,是在那个男人终于能够凝聚起基本的意识,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