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十船的粮,至少能救了半城人的命,大当家这位兄弟,却说这些粮是粮行的粮,是要拿去卖钱的。
大当家一向忠义,岂是为了钱……”
“宁郎中是刚到,还是早就等在扬州城外了?”李桑柔带着笑,打断了宁郎中喷薄的话串儿。
“早就到了,在文将军军中,等了二十来天。”宁郎中咽了口气。
“你都到了二十来天了,朝廷救济的粮船还没到?”李桑柔再问。
“文将军一直围在城外,什么时候攻城,这是军机,我……”
“那你先调粮船过来,等在城外,难道文将军和黄将军还能抢你的粮食?”
“调是调了,我以为,那个,城里的人比预想的多,实在是,没想到。”宁郎中涨红了脸。
当初南梁人攻扬州城,驱城外万民为先驱,死伤无数,他以为城中的人,大约也被屠光了,没想到了,城中房倒屋塌,衣食全无,人倒是死的不多。
“我招的工匠,腿脚快的,说不定已经到了,他们过来干活,要吃要喝,要有地方买粮。
这些粮食不能给你。”李桑柔语调和气却坚决。
“大当家的!”宁郎中急了。
“你还是赶紧去想别的办法吧,我的粮肯定不能给你。”李桑柔退后两步,招手示意伸长脖子看着她的那七八个瘦的两颊紧吸的中年人。
七八个中年人急忙上前。
“赶紧让各家米铺掌柜过来拿粮,许他们赊帐,这三十来条船,有点儿少,各家都拿只怕不够,四城的铺子,匀着给。
交待下去,平时挣多少利,现在还是多少利,不许多加价。
扛夫的帐当天就要清结,还有,先煮几大锅米饭出来,来扛活的,一人一碗,先吃饱了再干活。
老孟挑几个人看着,要快,晚饭前米铺要开出来。
还有,这是头一批,明后天,第二批粮船也该到了,后面的粮船多的很。”李桑柔不再理会宁郎中等人,对着七八个粮行中人吩咐道。
“大当家放心!放心!快快!快!”领头的粮行行老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一句话没答话,就冲其余人挥着手喊起来。
粮行开了张,他们各家里就能有吃的了。
“大当家!”宁郎中急了,上前一步,却被黑马伸手拦开。
“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赶紧到城里招人干活,不拘男女,女的最好,先把宅子里的烂砖碎瓦收拾出来,把能用的东西挑出来。
记着按天结帐,头一天先给工钱再干活,快去吧。”
李桑柔接着吩咐大常和孟彦清等人。
“大当家的!你的宅子才能招几个人?这满城的……”宁郎中挤不上来,急的跳着脚叫。
“咦!瞧你这话说的!”黑马一条胳膊挡着宁郎中,斜瞥着他,一声咦,咦的又响又长。
“我跟你说,这扬州城,半座城都是我们老大的,你说能招几个人?你没听我们老大说,男女都不论了!你说能招几个人?”
宁郎中被黑马这几句话噎住了。
雪白的大米饭的香味儿从东门码头上飘散出去时,小陆子几个,以及老云梦卫们,已经敲着锣,开始满城高喊,招人干活。
米行有自己的渠道,饥饿的扛夫,和各家米行掌柜,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狼吞虎咽吃了一碗两碗大米饭的扛夫,从船上扛下一袋袋的粮食,装到车上,推送到城里各家米铺。
米铺几乎都塌了,掌柜们赶紧召集伙计,找几块木板,垒上砖头,米袋子就放在木板砖头上,掌柜和伙计们,或是从废墟中翻出量斗,或是借一只两只,或是找个差不多的替代,立刻开张做生意。
生意支起来,就能挣钱,挣了钱就有饭吃了,也有钱再起新屋了。
城中各家各户,挖出埋起来的银钱首饰,拿着刚刚领到的一天的工钱,涌向各家米铺。
黄将军赶紧调了两支千人队进城,沿街巡查。
各家米铺,点着灯,做了一夜的生意,整座城里,一夜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