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扇门里都没有任何内容,全是深不见底的黑。黑暗中仿佛藏匿了什么东西,它吸走了所有光线,门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秦戈不敢贸然踏入。他思考片刻,开始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之后,耳边的嗡嗡声忽然消失了。突如其来的静谧让秦戈一时感觉不习惯,不由得抬起头。
一只巨大的眼球悬浮在楼房上空,正盯视着他。
秦戈顿时想起毕凡“海域”里那些圆睁的眼珠子。
很快,眼珠越升越高。一张人脸出现在高空。是毕行一的脸。
秦戈心中一震:这是毕行一在“海域”中的自我意识!可它的形态太巨大了。
巨大的毕行一抬起腿,朝着楼房踩了下来。所有的楼房瞬间像纸片一样碎了,碎片穿过秦戈的身体,化为细细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秦戈连忙转身跟在大步离去的毕行一身后。
随着行走,毕行一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与秦戈一般高矮。
所有的碎片与雾气化为了无数斑驳的影子,这是一座有水声的森林。毕行一仍在不断往前走,秦戈又听到了那种嗡嗡声。
这回他听清楚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问“找到了吗”。
毕行一站定了。
“没有。”他回答。
森林再一次碎了,纸片一样的碎屑纷纷四散。秦戈只来得及看到黑色的溪水里翻滚着无数细小的章鱼腕足。
毕行一的声音在发抖:“我还在找。”
他继续往前走,碎片和雾气又一次凝聚起来。这回秦戈经过的是一片沼泽。
再这样跟下去毫无意义,这些全都是无逻辑的片段。秦戈决定侵入毕行一的深层“海域”。他疾走几步抓住毕行一,把手按在毕行一的胸膛上,强行压了进去。
强行入侵“海域”极其危险。深层“海域”里是曾被反复咀嚼过的记忆和重要事件,往往也全都是哨兵和向导最隐秘的过去。如果未获得允许,调剂师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无法离开。
但秦戈巡弋的时间有限,他不敢耽误。
手掌压入这位“毕行一”的胸膛,像压入一片粘稠冰凉的固液混合物。秦戈闭紧了眼睛,他像是穿过了这片固液混合物,摇摇晃晃地站在风里。
睁开眼时,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有一个男人坐在他身边,但秦戈看不清他的脸。
“找到了吗?”男人又问。
秦戈听见自己用毕行一的声音回答:“没有,我找不到。”
“你到底想找什么?”
“……家人。”毕行一说,“我很想念我的奶奶。我没有家人。”
他低声抽泣起来。
“真可怜。”男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充满了节律感的轻诵,“除了奶奶呢?你还想不想要别的家人?”
毕行一哭着:“老师,帮帮我。”
“妹妹呢?”男人问,“想要一个妹妹吗?”
毕行一的哭声止住了:“我……没有妹妹。”
“你会拥有一个的。”男人伸出手,在毕行一手背上拍了拍,“你会爱她,保护她。我上次巡弋你的‘海域’时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你说我很好,懂得照顾人。”毕行一怔怔回答,“你还说我一定能拥有忠诚的家人。”
“对。”男人低声说,“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你能承诺好好照顾她吗?”
“我能!”毕行一立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