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设有六扇屏风,屏风前摆有一张矮桌,桌旁并无椅凳,仅有两张蒲团。除此之外,室内空空如也,别说博古架和悬画,连盏灯台和香炉都没有。
“还是老样子。”庚辰难得发出感叹,不等颜珋再请,已掀开外套下摆,坐到蒲团之上。
“我倒是想添点东西,可惜有它们在,好东西留不住,不好的一样留不住。”
虽然仅有三分血脉,仍继承了饕餮的性情,好东西吞下腹,不好的直接碾碎,想拦都拦不住。
说话间,颜珋坐到庚辰对面,手指轻敲桌面,三只木匣和两只酒盏出现在桌上。匣子打开,里面是妖鱼、灵兽肉和新鲜的灵果。
妖鱼和兽肉经过精心烹调,香气四溢,色泽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两只凶兽仅是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趣,撒娇蹭着颜珋的手背和掌心,直到各得一枚妖丹和灵宝,大嘴一张吞下去,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转身飞回到原位,继续合眼酣睡。
凶兽归位之后,房门缓缓合拢,门轴转动,直至门扇相对,全无半点声音。
临街的窗打开,四盏走马灯陆续飞入,悬浮在屏风四周。灯中夜明珠莹莹闪亮,将室内照得犹如白昼。
走马灯开始旋转,灯面的宫装美人异常鲜活,接连在光中化成实影,飞落在颜珋和庚辰面前,福身行礼。
“见过大人。”
女子绵言细语,声音婉转悦耳,恰似山中百灵鸟,立于枝头放声清唱。
见礼之后,乐者席地而坐,身后出现成排编钟,面前摆出三张古琴,更有琵琶、瑟、笙等。纤指拨动琴弦,编钟声起,悠扬乐音回响在室内,起初似林籁泉韵,倏忽又作金石声,绕梁不绝,使人沉醉。
乐声中,三名舞者翩翩起舞,随琴音柳腰款摆,长袖掀动,裙摆绽放。遇编钟声起,长裙忽成战甲,女娇娥变作英挺男儿,手持宝剑,舞一段剑曲,激情豪迈,再不存半分娇柔。
颜珋执起酒坛,亲自为庚辰注满酒盏。
酒水本无色,入盏后溢出大团灵气,中途化成灵果虚影,数息后虚化,重新投入盏中。
“请。”颜珋双手持盏,面上笑意盈盈。
眼前一幕恍如隔世,庚辰不由得忆起数万年之前,两人同烛龙、青龙共座,偷饮祖龙珍藏的情景。
记忆十分久远,此刻闪过脑海,却是异常鲜活,让他不自觉现出浅笑,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乐声愈发缠绵,彩裙舞动,犹如绽放的牡丹。
两人一盏接一盏,酒坛很快见底。
佳酿入口绵软,带几分果酒的甘甜。实则后劲极大,幸亏是两条龙,换成寻常仙家,哪怕是酒仙当场,怕也会醉得睡过去。
演奏完最后一曲,宫装女子起身行礼,陆续飞回到灯中。
走马灯再一次旋转,灯光变得柔和,颜珋单手支着下巴,俯身靠在桌面,笑意朦胧地看向庚辰。对上后者金色的双眼,双腿化作修长龙尾,鳞片莹润洁白,犹如最上等的美玉。
庚辰推开酒盏,单手解开领扣,掌心覆上颜珋的龙鳞,指腹擦过鳞片边缘,道:“变回来。”
“偏不。”颜珋双臂交叠支着下巴,笑弯双眼,现出几分任性和调皮,金色的瞳孔与庚辰一般无二。
“我说的是龙鳞。”庚辰的手顺着龙尾向上,在一刻停止不动,目光锁住颜珋。
“你不喜白龙鳞?好。”颜珋歪了下头,鳞片由白变青,继而又成烈焰般的火红。见庚辰仍是面无表情,长眉一挑,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索性将鳞片化成璀璨的金色,龙尾绕过庚辰,似要将他牢牢缠住。
庚辰皱了下眉,并未挥开颜珋,反而扫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矮桌,长臂向前探出,直接将颜珋捞到身前。一只手扣在他的腰间,另一只覆上他的颈后,指尖在逆鳞边缘徘徊,瞳孔清晰映出颜珋的影子。
“变回来。”
颜珋没有躲闪,双臂环住庚辰的脖子,龙尾渐渐褪去金色,染上浓墨一般的黑。龙鳞片片晶莹,仿佛不周山下的墨玉。然而,靠近腰间的数片显得十分突兀,宛如新生。
看到这几片龙鳞,庚辰的气息陡然冷冽,指腹擦过鳞片边缘,金色的双眼溢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