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泠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了回来,缓缓道:“我爹娘去世多年,偌大的长公主府全靠我一人苦苦支撑,从前有太后娘娘偏宠,我都不敢肆无忌惮地任性妄为,更何况现如今无人做我的后盾。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郡主。”
皇后娘娘面露难色:“元嘉,本宫知道你是最懂事的,但凡本宫有法子,都不会出宫寻你。本宫也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到底是一国郡主,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齐贵妃将宫里搅得天翻地覆?皇上还是你的亲舅舅,你怎么忍心看他被小人蒙骗啊!太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难过!”
“依皇后娘娘之见,临到了了,还让我出面得罪齐贵妃?”赵泠毫不客气地回呛道:“现如今人人皆知,九王殿下日后必能继承大统,齐贵妃如日中天,背后又有宁国公府撑腰。我若此时站出来,且不说得罪齐贵妃,实则是得罪了未来新皇!说白了,无论以后谁当皇帝,长公主府永远是长公主府,我的封号乃皇帝亲定,又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在,何人敢废?我放着康庄大道不走,何必蹚这浑水自讨没趣儿?”
顿了顿,她又道:“再者,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圣人,心胸没有那般开阔,对于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的人,何谈原谅?我未趁机痛打落水狗,更未迁怒皇后娘娘和小世子,便是我作出的最大让步!而且还是看在我母亲是长公主的份上!我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你们,我不过是在维护我母亲的声誉!”
皇后娘娘冷汗潸潸,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她从未想过一向温和有礼,知礼明义的元嘉郡主,居然也有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更未曾想过,赵泠也会咄咄逼人!
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烧着,竟然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哪有害人的人,用这般高姿态去强求被害人的原谅。
谁也不是赵泠,谁也没经历过她曾受的苦难。那种沉在水底,被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冰冷刺骨的湖水包围,积水呛着她的肺部,堵住她的口鼻,让她呼不了救,求生无门的滋味,若非亲身体验,无法言说。
赵泠并非那等冷血无情之人,她从始至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身边的人,以一己之力支撑着长公主府。面对外界再多的流言蜚语,也能面不改色地挺起胸膛!
这就是她作为长公主的女儿,堂堂一位郡主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很久之后,她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事我知晓了,皇后娘娘请回罢。”
皇后娘娘抹着眼泪道:“那郡主的意思是,就这么任由齐贵妃母子胡作非为?郡主莫忘了,齐贵妃早就视郡主为眼中钉,肉中刺,谁能保证她不会对郡主动手?郡主可要三思啊!”
“天子脚下,皇权重地,谋朝篡位者,犯上作乱者,祸乱宫闱者,必死无疑!”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先是一国郡主,后是我母亲的孩子。”
皇后娘娘久久不能回神,呆愣愣地望着赵泠,很久之后,才低声道:“看来本宫真是年纪大了,如今居然比不上一个孩子的心胸,若此事结束,本宫再不问俗事,一生常伴青灯古佛,祈求国运昌盛,郡主千岁。”
短短几日,皇帝就病倒了,连早朝都不曾去,齐贵妃命人将皇后娘娘软禁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一面把持着朝政,一面暗地里同宁国公府私信来往频繁,意图将朝中不肯归顺者,一并除之而后快。
沈小公爷一向不主张宁国公府参与党争,深知其中的厉害,一着不慎便粉身碎骨,遗臭万年。暗地里阻截了宫里传来的信件,销毁罪状,知晓齐贵妃现如今癫狂一般,劝说无用,遂曾去九王府求见,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