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弋回过眼来朝她一哂,笑中含讥,“是么?那朕还真是不能夺人所爱了。只是朕有些不明白,皇后方才在静怡阁中为何不对朕直言?”
她心头乱如麻,面上却极平静,“臣妾那时心慌意乱,便忘了。”
鬼话连篇。
他冷冷看她,却始终不再说话。她被他瞪得发慌,死死埋着头咬紧下唇。
两下里无言,整个清凉亭鸦雀无声。好半晌,今上别过头,回身去望远方,目光落在夜色中山脉的轮廓上。
沉锦抬眸看慕容弋,忽地,脑子里猛地想起了皇父给她的任务。她双手在袖袍下紧紧收拢,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清凉亭四面环水,此时周遭一个随侍的宫人都没有,如果把他推下去……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心中很害怕,然而司业的话犹似在耳畔回响。慕容弋,他是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若他不死,大梁便危在旦夕,到时候就会死更多的人,甚至包括她的皇父慈家,兄弟姐妹……深吸一口气,沉锦合了合眸子将心一横,伸出十指便朝他推了过去。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他蓦地转过身来一把扣住她两只手腕,手臂微微使力,将她压在了朱红的栏杆上。
沉锦大惊失色,此时她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在栏杆外,发间的华兰钗落入了水中,溅起一片低矮的水花。繁复的发髻散开来,一头浓黑的长发在夜风中翻飞起舞。
“如果朕没记错,皇后是不识水性的吧。”他眸色阴冷如霜雪,唇角却带笑,冷嘲道:“你不如猜猜,朕会不会松手?”
☆、第三十章
河风缭乱她的发,夹杂刺骨的寒意从颈项上拂过去,令她周身寒毛倒立。
冰冷坚硬的栏杆硌在腰杆处,直疼得沉锦皱起眉,她心中又惊又慌,慕容弋这副样子太吓人,他审视她,目光幽冷。她丝毫不怀疑他会松开手,任她直直跌入太液池。
此时的情景对她极不利,他怒意恣生,她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如果真的落入水里,恐怕这回再没有上回的好运了吧,他势必见死不救,说不定还会盛怒之下一并将宁毓和寿儿她们处死……
不行!她死了没什么,却绝不能连累宁毓她们,不能连累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沉锦眸光微闪,唇角强自浮起一个笑容,竭尽全力才能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君上别这样,您吓到臣妾了。”
慕容弋微微眯了眯眼,眸子里寒光乍射,“皇后方才不声不响到朕身后,想做什么?”
她眨了眨眸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臣妾并不想做什么。”
他冷笑,“皇后双手并出,大有拼尽全力之势,若非朕有所觉,恐怕这会儿已经在太液池里喂鱼了。”
她急了,搜肠刮肚地寻理由。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紧迫的时候,脑子越不好使,她急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片,说出一句话来:“其实、其实臣妾伸出双手,只是……只是想抱抱君上而已。”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令慕容弋面色一滞。他垂眼看沉锦,她被他禁锢在栏杆上,仰面半躺,夜风中她发髻凌乱,耳后碎发肆意飞扬,她的一双美目定定看着他,眼神坚毅而倔强,愈发显得眸光潋滟,明艳不可方物。
她生了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他看一眼几乎晃神。即使心中清楚地知道她在说谎,他仍旧有一刹的震动,薄唇微抿,将她从栏杆上一把扯了起来。
那股力道极大,沉锦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上去,他在身前长身玉立,半分要避让的意思都没有,她就这么直冲冲撞进了他怀里。
今上身形高大挺拔,她的鼻子碰上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面红耳赤,脚下的步子踉跄着往后退,一面道,“臣妾失仪了……”
她要躲,他偏要步步上前。慕容弋朝她走过去,她慌乱不知所措,节节倒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亭柱,方知退无可退。
他仍旧不肯善罢甘休,脚下的动作不停,她惊骇地瞪大了美眸,眼睁睁看着他同她的距离一寸寸缩短。他笑了笑,双手撑在她两侧,曼声问她:“皇后不是要抱朕么?”
抱……抱他?
她先是不明所以,未几反应过来,不禁生出种一头撞死的念头。方才说什么理由不好,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个坑,真是傻得无药可救!
沉锦懊悔不已,他却好整以暇,垂眸看着她,分明一副等着她投怀送抱的姿态。她别过头,内心天人交战,好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双臂缓缓抬起来,绕过他的腰身将他松松地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