玢儿心头长吁一口气,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说谢。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夫人才领着她的一众丫鬟嬷嬷走了,玢儿这才敢从地上站起身子,一面儿捶腿一面儿抱怨道,“小姐,再有下回,恐怕您得到坟地上寻奴婢了……”
陆妍笙朝她悻悻地笑了笑,没有搭腔,心中却琢磨着明日去瑞王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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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梦不静
?虽是小世子百天酒的日子,老天爷却并不怎么作美。夜里刚过寅时便下起了雨,哩哩啦啦地落了一晚上,很是扰人梦。
还没到辰时,陆妍笙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翻身下床,趿拉上绣鞋便坐到了铜镜前的杌子上。从开始落雨她便醒了,她有这个毛病,夜里稍微有丁点儿响动便会惊醒,接着就再也睡不着。
其实过去也不这样,都是在冷宫的日子捣腾出来的。永巷的夜晚是没有尽头的,一入夜,她便能听见那些疯女人的鬼哭狼嚎。细细想来自己也算是个幸运的,入宫时皇帝已经病倒,自己又封了贵妃,免过了同那些嫔妃争宠的艰难路子。
更何况,还有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时时照拂。
脑子里滑过一张人脸,陆妍笙拿起桌上的檀木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头,嘴角扯了扯,对着镜中的年轻姑娘挑起个冷笑。
紫禁城看似富丽堂皇绮丽无比,腌臜鄙陋的事情多得很,她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其实也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太年轻太嫩,堂堂沛国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被一个阉人搅乱一池春水?
尽管,严烨的样貌身量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好的,饶是皇亲贵胄里也寻不出他那样挺拔漂亮的模样。不过又怎么样呢?旁人唤他一句厂公督主都是畏惧着他的身份手段,剥开一切光鲜身份还不就是个太监?
陆妍笙的眼睛里透射出丝丝轻蔑,却不是对严烨,而是对自己。
双手蓦地收紧,她死死咬住了下唇。
世上的人该有多愚昧蠢钝才能傻到她这个地步,恐怕天下再找不出她这样的蠢货了吧!上一世竟然会对一个太监生出感情,虽然只是懵懵懂懂的一丁点,却也足够令她恶心自己一辈子!
这时房门开了,一群年轻俊俏的丫鬟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洗漱梳妆的物什。玢儿走在最前头,朝她稀奇地咦了一声,“今儿个是怎么了,小姐竟起得这样早?”
另一个模样机灵眉眼灵动的小丫鬟回过去,“瞧玢儿姐姐说的,倒像是咱们姑娘平时起得多晚似的。”
陆妍笙莞尔,当年自己年纪小,平日里性子又活泼,在丫鬟们面前甚少摆小姐架子,是以一众丫鬟也不怕她,整个松风园平日里总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这样的日子真是太久不曾有过了,随着她入宫,封贵妃,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岁一天天渐长,闺阁时的活泼性子也收敛了起来,变得盛气凌厉。
想着又觉几分悲凉,她心里叹了口气。
一众丫鬟口里说着话,手里的活计却也没落下,玢儿上前替她卷起了袖子,其余丫鬟有端盆子的,有打香胰子的,伺候得有条有序杂而不乱。
少顷,洗漱毕了,陆妍笙坐在了杌子上任玢儿为她梳头。缤儿捧着托案呈到她面前,上头摆放着各色各式的首饰珠花。她随意地望了一眼,想着今儿是去道贺,便选了一个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和碧玺香珠手串,以及一副紫瑛坠子。
梳妆妥帖,玢儿望着镜中的妙人笑盈盈道,“小姐长得真好看,整个临安寻不出第二个。”
妍笙瞪了她一眼,嗔道,“就会拍马。”
外头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传道,“棠梨阁的顾嬷嬷来了。”
她心头一沉,赶忙道,“怕是母亲来催了,去,将披风取来。”
玢儿连忙取过一件云锦累珠披风给她系上,又从缤儿手里接过小手炉递给她。将将收拾妥当,便见一个笑容满面的妇人撩开帷帐走了进来。
“顾嬷嬷,我已经好了。”陆妍笙朝她笑了笑,说道,“别让父亲母亲等急了,这就走吧。”
顾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大姑娘一身装束喜庆却不张扬,得体又俏丽,顾盼皆有万般姿态,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灿烂,乐呵道,“奴婢就说,大姑娘是何等人物,怎么拾掇都是没得挑。”
原来是怕自己穿着不得体,特地让人来把关?陆妍笙心头一沉,忽地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
上一世也有这桩事,当时自己还没怎么细想,只以为是母亲怕自己穿着打扮不合适,如今经历过上辈子那一遭,她的心眼儿早就多了八百个。今儿个是瑞亲王小世子的白天宴,请帖东厂也有,那时候严烨也是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