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笙做出个酸溜溜的表情,睨她一眼,“送回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你见过泼出去的水往回收的么?”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试图去够那小案上的梅花绿豆酥,玢儿探手从青花瓷碟子里捡起一个地给她。她接过来咬了一口,包在嘴里鼓囊囊地嚼着,含糊不清摇头说,“既驳面儿又打脸,还让人觉得咱们沛国府瞧不起人,不好不好。”
“那照着您的意思……”玢儿抽了抽嘴角,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那张桌子,“您全得挨个儿消受了?”
消受?妍笙脸黑了一半儿,饶了她吧!原还没病的,等那一大堆东西往身上一抹肚子里一倒,可指不定折腾出什么毛病来。补身子没补到点子上也是伤身体,她可没那么傻,好不容易回到十五的年纪,花儿样的年岁,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想着便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口绿豆酥咽下去,吩咐道,“算了,你将这些都收起来,若是父亲母亲来问,就说我正用着呢。”
玢儿无奈地点点头,应了个是。接着便动手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抱在怀里往储物阁走,边走嘴里还嘀咕着,“分明没什么厉害,偏要瞎折腾,好端端的装什么病,小姐真是老天爷派来收我命的。”可不是么?昨儿夜里滑了跤,她又挨了夫人好几道耳光呢!幸亏后头查出来是二姑娘使的坏,夫人一门心思治翠梨园的去了,这才让她捡回条小命儿,万幸之至呵。
妍笙耳朵尖,一个眼神儿扫过去,阴森森地眯了眯眼,“我说玢儿,你嘴里叽歪什么呢?来来来,说大声点儿,让小姐我也听听。”
玢儿阖上红底黑面珐琅盒的大盖,砰的一声响,她回过头朝妍笙讪笑一个,“没啊,奴婢什么也没说,小姐您听错了。”
陆妍笙正要开腔说什么,却听见松风园外头立着的丫鬟提起绣花鞋走进了屋子,微垂着头恭敬地说,“小姐,老爷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高个儿的公子。”
她微愕然,高个儿的公子?她爹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公子也不能能往大姑娘闺房里带啊!这不是乱了规矩没了套数么?不由蹙着眉头追问,“是什么样的公子?哪家府上的?”
小丫鬟有些迷茫的样子,只摇了摇头,“奴婢没见过,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双眼里头隐隐有几分跃动的光,“那公子穿着蟒袍戴着描金帽,个子高高的肤色白净,模样活脱是个仙府人。”
“……”
隐隐猜到了来者何人,妍笙身子一软几乎要往下跌,甚至连坐都坐不稳了,浑身上下霎时冰凉了个彻底,手都微微地颤抖起来——怎么越听越像严烨?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眼中交织着怔忡与震惊,吸了一口气颤声道,“玢儿,快,扶我去床上躺着,快点儿……”
玢儿见她这个反应自是不明所以,只是依言扶着她将她带到床上躺下,盖上了锦被放下了床帐。妍笙合了合眸子,慌什么?即便真是严烨来了又如何,她在榻上躺着,伤了腿下不了地是整个儿临安都晓得的事,她就不信他还能将自己绑着送进神武门。
她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大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瞪着床帐顶子,胸腔里头噗噗噗直跳。少顷,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沛国公的声音从床帐外头传来,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都出去候着吧。”
“是,老爷。”这是玢儿和另个小丫鬟细细的嗓门儿,接着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是踏过门槛去了。
陆元庆探头看了一眼垂着帷帐的牙床,声音稍微轻了几分,试探着唤道,“妍笙?妍笙?”
“唔……”陆妍笙深吸一口气,捏着嗓子佯作将将被唤醒的模样,咕哝着应,“怎么了父亲?”
沛国公侧过眼看了看身旁的高个儿男人,只见严烨的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其华,眼帘微垂,专注地看着那牙床。他迟疑了一瞬,这才又道,“妍笙啊,皇后娘娘忧着你的身子,特着了督主来探视你呢。”
闻言,陆妍笙心头暗暗冷笑,隔着床帐朝外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却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女着实罪过,臣女谢过娘娘,也谢过督主了。”这番话语言辞恳切,三分惊喜七分感动,倒还真能让人以为她是惶惶又喜。
严烨微微挑眉,声音出口也是一贯的温凉低润,“陆大姑娘不必多礼。”说着便转过头望向陆元庆,闲闲道,“大人自便,我将皇后娘娘的话同姑娘交代完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