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笙上辈子死的时候虽然已经是二十五的年纪,因着严烨的关系,她对于男女之事也大致懂个一二,然而一二毕竟只是一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一世,她到死都是个雏儿。他们二人相处了八年最亲密的触碰也只是在腰杆儿上头,男人的身子她也只见过一半儿,也是那督主的。
那厂公瞧着面皮好,跟个小白脸儿似的,然而毕竟习武,上半身很是精壮有力,只是伤痕多了些,尤其背部,左一道鞭痕右一道刀伤,每每瞧着都令她脸红得要滴血……
这番话勾起妍笙脸的一些回忆,登觉臊得发慌,又夹杂无尽痛苦恨意,狠狠剜了玢儿一眼,嗔怒道,“你个丫头片子,要是我没记错,你过了年才满十五吧,这些话说出来也不嫌臊!这样的脏事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发怒,玢儿却也不怕。这个主子打小和她闹腾惯了,关上松风园的门儿就跟亲姐妹似的,她一点儿不怕妍笙发怒。闻言只是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样子,“小姐您别忘了,我娘从前可是在延禧宫当差的姑姑,这些事儿都是她跟府里嬷嬷们唠嗑时被我听来的。”说罢,玢儿抿嘴笑,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们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明白,其实啊,我什么都知道。”
这么一说,妍笙倒是了然几分。
玢儿的母亲方妈妈过去是宫娥,后来满了二十五出了宫便到她们沛国府当差。她侧过眼睨着坐在杌子上的小丫头,眉眼灵动浑身上下都是年轻的朝气活力,她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又记起上一世在冷宫中,玢儿始终对她不离不弃,直到去给一个太监做了对食,从此杳无音讯。
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都比太监强,她怎么这样傻呢,这一辈子不就都毁了么……眼眶忽地红起来,妍笙吸了吸鼻子伸手抚上玢儿的手背,没头没脑就是一句,“你放心,就算我最后还是进了宫,也不会再委屈你的。”
玢儿一怔,显然没明白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隐隐能听出来小姐说不会委屈自己,脸上霎时乐开了一朵花,反手捉住妍笙,恳切道,“小姐,咱们俩明里是主仆,奴婢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大逆不道,但是都是奴婢的真心话,奴婢一直都把您当亲姐姐看待的。”
“我省得。”她点头,今晚回忆起了太多上辈子的事,妍笙有几分悲切,鬼使神差道,“其实我怕进宫,不是怕被撂牌子,也不是怕皇上临幸……我是怕严烨。”
“严厂公?”玢儿一愣,有些云里雾里,心里细细思索了一瞬又似乎有些明白了,不由道,“厂公大人虽说模样生得跟天仙儿似的,面儿上始终挂着笑,可确实怪吓人的,不只您呢,奴婢也是,见着他就瘆的慌。”
完全两码事,妍笙有些无力,撑着额道,“不是说他这个吓人,我的意思是……”
不是这个吓人?那还有哪个吓人?玢儿愈发糊涂了,“您怕什么啊,明儿一过,您被赐了位分,今后在紫禁城里您就是主子他就是奴才,东厂的人坏都坏在骨子里,面儿上也不敢对您怎么着啊不是。”
“……”这丫头是不知道严烨能无耻到什么地步!礼义廉耻什么的于那个厂公简直是身外之物好么?
妍笙无奈地叹出口气,翻身仰躺在牙床上,唏嘘道,“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我要歇了。”
玢儿闻言哦了一声,麻利地从杌子上站起来去替她放床帐,边问,“小姐,锦被里的汤婆子还暖和不?”
妍笙懒得动,只伸出白嫩嫩的右脚丫子蹬了蹬,颔首,“暖着呢。”
云层渐渐地被寒风吹得散开,藏在云后头的月亮也便亮堂堂地露了出来,月光皎白,枯树的枝桠在青石地上映出些许轮廓,暗影拂动,有几分斑驳清冷的意味。
“什么?瘸了腿都能进宫?这根本不符规矩!”
惊乍乍的娇客声音从翠梨园的厢房里头飘出来,江氏被女儿这声大嗓门儿吓得魂儿都落了一半,连忙去捂她的嘴,无名指上的翡翠琉璃金戒指映衬着陆妍歌白皙的面庞,更显得熠熠生辉华美非常。
“小祖宗,你就不能小声点儿么?”她压低了声音责难。
陆妍歌愤愤不平,一把将母亲的手拽下来,皱着眉嗔道,“他们敢做还怕人说么?”
“上回你使了个什么损招儿,就为了不让嫡出的那个入宫,可结果呢?”说起来就是气,江姨娘恨得牙痒痒,“让人捉了把柄拿了小辫儿,要不是我在老爷面前说烂了嘴皮子,你还不被夫人活活扒下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