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碗药由他送来,教她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他扬言爱她到如何如何的地步,却不希望她有身孕,不希望她怀他们二人的孩子,再通情达理的女人也难免感到悲酸。
她垂着眼看那碗汤药,觉得无比刺目恐怖——喝下这碗药,对她而言简直同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分别!
音素抬眼觑她,见她面色惨白一片,心头觉得几分不忍,开口道,“娘娘,厂公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您是个小姑娘,这种事从未经历过,若是有了身孕事情可就难办了,他也是为您着想。”
听音素这样为他开脱,她却觉得愈发愤懑起来,捶着床道,“道理我明白,可我就是生气,难过!”她说着说着居然哭起来,委屈哽咽道,“这算什么事,他既然不敢让我有身孕,那又为何这样对我!别是害怕有了孩子,将来摆脱我更难罢!”
音素在一旁听得眉毛纠结成一团,“主子,这您可就冤枉厂公了,如今你们两人这么没名没分的,要是真有个孩子那还得了么?”
她抱着软枕趴在榻上一个劲儿地流眼泪,眼下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只呜咽着说:“严烨若不来同我说个清楚,这药我是绝不会喝的!”
她委屈得浑身发颤,玢儿立在边儿上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神态,扯扯音素的袖口,闷声道,“姑姑,瞧这情形咱们是治不了了,恐怕得劳烦您去请厂公来一趟。”
音素紧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无奈道,“如今正是太后的丧礼,厂公这会儿恐怕还在庆宁宫,当着那么多的皇亲,怎么去请?”
玢儿听后大感苦恼,再看一眼陆妍笙,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顿时觉得脑仁儿疼。主子简直是被厂公给惯出来了,脾气养得愈发大了。她叹道,“娘娘,又不是真要药您的孩子,不过一副避子的汤药,后宫里哪个女人没喝过,何至于哭得这样伤心呢?厂公这么做全是为您想哪。”
陆妍笙肿着一双眼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你是谁的人?怎么尽帮着严烨说话了!”
她在气头上,根本油盐不进,玢儿败下阵来,不得不妥协,“好好,奴婢什么都不说了,等晚些时候厂公来了您再同他说去。”
正此时,外头却传来一个内监的公鸭嗓门儿,喊道——
“萧太妃驾到。”
寝殿里的三个人陡然一愣,显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陆妍笙蹭地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满脑子疑云顿起。
萧太妃不是被太后禁了足么,怎么会跑她宫里来呢??
☆、几重深楼
?听到这个名号,不光是贵妃娘娘,就连音素都诧异。一个被幽禁在佛堂里多年的老娘娘,忽地出现在永和宫,着实令人讶异得很。
萧太妃突然到访,给了一个陆妍笙措手不及。
她来不及细想,只匆匆趿拉上绣鞋下了榻,随意揩了把脸踱到镜子前。对着镜中细打量,稍稍放下几分心来。方才哭过,一双眸子里头泛着隐隐的赤红,却并不显眼,若不细瞧应当看不出端倪,因转过身理了衣衫走出寝殿往宫门的方向迎客去了。
扶了玢儿的手将将到院中,便见宫门的方向缓步行过来两个人。她半眯起眸子看过去,前头领路的吴楚生不说,后头跟着一个一身姑子装扮的妇人,手上握着佛串,头上戴着禅帽,露出的鬓角隐隐可见几分花白。
太妃同高太后应当是同样的年纪,却比太后显得苍老。岁月在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由于常年不曾见光,萧氏的肤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格外瘦弱。
过去曾不止一次从音素口里听说这个太妃的事,见面却是实打实的头一遭。妍笙对她充满了好奇,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待一身禅衣的太妃走近了,她方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低垂下眉眼福了福身,口里说,“臣妾给萧老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萧氏面上挂着一丝寡淡的笑意,伸手扶了她一把,口里说,“贫尼是个出家人,受不住贵妃娘娘这样的大礼,娘娘快起来。”
自先帝离世,萧氏在宫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太后对她恨之入骨,连带着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不待见她。这些年来太后没少给她苦头吃,就连宫婢内监都对她呼来喝去,可谓尝尽世间冷暖百态。可这个贵妃却能对着她行礼问安,委实难得。
陆妍笙,她曾听小桂子提起过这个贵妃,沛国公家的嫡女,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原本以为这样的孩子或多或少会有些傲气骄矜,她倒着实令她惊讶。
萧太妃的目光在妍笙的身上上下打量,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瞧。面若含朱丹,尤其一双眼睛长得格外美,眸光澄澈晶莹,菱唇弯起来时双颊有两点几不可见的酒窝,果然是个明媚无双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