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娴道:“起初是恨得,你教我的那些,在先前的我看来,都是不知廉耻,惊世骇俗的,可是……渐渐地会明白,你不过是想要我保命罢了,或许连你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公子离哑然,不再说话。
秉娴道:“这个世间最不会伤害我的人便是你,——这个其实我也懂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我很累,可是不能说,或许你说的对,我是在自讨苦吃,只要我留在你身边,留在烛影摇红,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能容易些。但是我怕,我怕一直留在你身边,会忘了我是谁,……可我不能忘,我是兰秉贤,是爹爹最喜欢的娴娴,我若是连这个都忘了,我便真正是个死人了。——我得报仇,不管怎样,我得……报仇。”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有着彼此都接受的气息,公子离道:“纵然是再死一次,也不悔么?”秉娴道:“不悔。”公子离道:“纵然再遭遇比上次更难堪的处境呢?”秉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后悔。何况……你什么没教过我呢?我不怕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白纸一张的兰秉娴。”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眉目上轻轻画过,柔声问道:“就算是那个人再……”秉娴轻轻一笑,探手在他唇上一挡:“别说这些,你知道你吓不到我的。”
公子离怔了怔,怀中人如玉,幽香暗沁,他的心中,却另有滋味莫名:“娴娴……”叹了口气。
秉娴移开手去,微微倾身迎上他的唇,低声道:“虽然我的身子曾被强占,但你明白……你才是我心甘情愿委身的第一个男人。”
公子离身子一震,秉娴道:“将离,我只求你别拦着我。”
他想要阻止,无法阻止。就好像亲眼看着有一个人纵身跳入深渊,偏偏有种不顾一切的痛快之感。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的手仍旧贪恋她身上的暖,却终于放开,将被子扯起来遮了她身子,回身到旁边,取了几套衣物,低低道:“这些是未被穿过的。我也只能找到这些。”
秉娴探手取了:“多谢。”勉强着了雪白里衣。
公子离替她将带子系好:“你虽然聪明,可到底不是神仙,难得算计周全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何况,尘世间还有更多的人不想你事成呢。”他将那件在最底下的红色裙装取过来,这裙子做得奇特,并不繁复,简单之极,有些似男子的外袍,他轻轻一抖,如一片红云降落。
秉娴道:“这大红的衣裳,感觉好是古怪。”公子离道:“古怪么?”红衣雪肤,乌发红唇,灼灼的似一朵绝艳炽人的花。
秉娴却只是一笑,接他前句的话问道:“阁主,你知道什么?”
公子离替她将红衣整理妥当,一边慢慢地道:“你见过少王雅风了罢。”
秉娴心头一跳,道:“见过了。”公子离道:“对他印象如何?”秉娴淡淡道:“皇族骄子,天潢贵胄,无非便是那样……”公子离轻轻一笑:“你可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忽地成了督军了么?”秉娴心头一紧,道:“我已经猜到几分,或许坏我事的人,便是他,只是没想到,我的料想竟成了真。”只余苦笑。
公子离望着她神情,手轻轻地抚过她一头乌发:“你的头发糙了许多,也是,吃不好穿不好,自也没有空闲去养头发了,休说头发,连脸儿也被风吹坏了……”
秉娴见他忽然说起这个,垂头不语。
公子离自顾自地道:“当初我就劝过你,这必定是自讨苦吃的,你却偏不听……玉都一连接到两封前督军的帖子,兵部已经察觉不寻常,后来这一封越发厉害,前督军那字里行间竟带将要被人所害之意,兵部生恐那人真个拥兵自重,又偏偏密信传回,说督军身死……兵部尚书自不能再忍下去,便上书朝廷,皇上下旨,让钦差大人日夜兼程赶到此处,令那人放弃磬城,速回玉都。”
此刻帘幕垂下,秉娴挣扎着,将底下的旧袍等统统解下,换了新的。
动作间,未曾留意肩头的伤口又渗了血,秉娴望着逶迤的红色裙摆,道:“然后……想必是少王爷怕大事不成,于是便抢在钦差大人来之前,先来同哥舒九接洽。”
公子离道:“你猜的差不多,另外,也是少王爷命人暂时拖延钦差行程的,才让钦差无法及时赶到下旨。”
秉娴不由地笑道:“少王爷真是个足智多谋,敢作敢为的人物。”
公子离道:“那人跟承俊王走的近,此次来取磬城,承俊王御前是保荐过的,少王爷自然要为父着想,别折了承俊王的颜面,因此自要助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