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闻声,俱都安静下来,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表情来,就连那大汉,瞪了那妇人一眼之后,目光也突然暗沉了下来。大家无论做什么,所求不过一个活字而已。若是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做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欧青谨叹了口气,道:“我们带的东西不多。我让人尽数取出来。”若是从前,他还敢承诺说回去开个粥棚施粥,到了现在,家中用度艰难,祖父病重,他哪里还敢开这个口?
欧青谨边说边给众人使眼色,自己坐到车辕上低声对夏瑞熙道:“慢慢儿地把东西递给我。”
夏瑞熙忙让纯儿和良儿把车里不多的食物和随身的银两尽数取了递出去。
欧青谨磨磨蹭蹭的,待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骑马的挨近了马,坐车的靠近了车,方接过银两和食物,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撒手就往远处扔,大喊一声:“去捡银子啊!”除了那妇人,其他人蜂拥而去。
这边马车和马匹疯狂地跑动起来,从那妇人身边过的时候,欧青谨扔了一块碎银和一方糕点在那妇人怀里,疾呼道:“这位大嫂,对不住。”
马车没跑出多远,后面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官兵来了!”人群发出一阵惨叫,潮水般地向四处奔逃开去。大约一百来骑铁甲骑兵举着马鞭冲进人群中横冲直闯,见人就劈头盖脸地抽打下去,惨叫声和疾呼声不绝于耳。这是追堵流民的官兵来抓人了。
夏瑞熙伏在后车窗上张望,只见那妇人抱着孩子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四处张望,踉踉跄跄的,一副想跑又不知往哪里跑的情形,看上去好不可怜,心想这妇人和孩子若是落到官兵手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吧?不由突然心里一酸,眼巴巴地看着欧青谨:“救救她!”
欧青谨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停下马车,对一个护院说了几句,那护院领命而去。
那妇人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咬了咬牙,抱着孩子随着欧家的护院上了仆从所在的马车。
夏瑞熙不是不知道在官兵四处抓捕流民之际,救了这个妇人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因为如此,她越发感激欧青谨:“青谨,我……”
欧青谨笑笑:“没什么大事,其他人咱们是管不了,孤儿寡母的,心眼儿也不算坏,给她口饭吃,不要紧。回家去,若是其他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马蹄声“得得”,几骑人马向他们的马车疾驰而来。良儿白了脸,抓住夏瑞熙:“小姐,官兵追来了。肯定看见咱们救那妇人了。”
夏瑞熙暗叹了口气,能挺着就挺着,实在不行,她也只有把那妇人交给官兵了,兵既是匪,匪既是兵,谁和这些当兵的说得清?
欧青谨却呵斥良儿道:“惊惊慌慌的做什么?官兵来了正好,咱们更不怕了。停车!”他欧家是百年世家,西京城中最尊贵的寿王爷尚要给几分薄面,他怕谁?
可是赶上来的这个人,却是他和夏瑞熙都不愿意见到的人。几骑当中,为首的,正是那寿王府的长子赵明韬。
欧青谨神色冷清地道:“原来是他。”
夏瑞熙见是赵明韬,就有些不好受,这还是她和欧青谨在一起后第一次和赵明韬打照面。想起从前夏二小姐和赵明韬的纠葛,她由不得的有些心虚。
欧青谨把她的心虚看作是害怕,轻声安慰她:“不要怕,现在他并不敢把你我怎样。”
赵明韬穿着打扮大不同从前,一身戎装,笑容却是越发温润如玉了,要不是夏瑞熙和欧青谨知道他那和煦的笑容下隐藏着的蛇蝎心肠,定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
“青谨,我来迟了,你们受惊了。”赵明韬跳下马,把缰绳丢给身边的亲兵,腕上挂着马鞭,龙行虎步地向马车走来,神态之中多有亲热。
欧青谨看了夏瑞熙一眼,整整衣衫,掀开车帘跳下去,对着赵明韬不卑不亢地一揖:“见过长公子。”
赵明韬笑眯眯地抓住欧青谨的手:“自去年春天在京城一别,很久不曾见了呢,快有一年了吧?”
欧青谨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笑笑:“正是。长公子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赵明韬阴沉的眼神从马车上掠过,笑容不变:“自京中一别,我一直留在京中。今年大旱,流民四起,很多州县都发生了哄抢粮食的事情,西京富庶,是要害之地,我奉了兵部之令,前来保证西京的安全。这不,刚到地头就遇到这群无法无天的暴民。听说你年前大婚,我不及赶回,恭喜你了。明日我命人奉上大礼,还盼不要嫌弃来迟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