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道:“廖家人没有什么坑蒙拐骗偷的行为,是正经清白人家。廖氏我也见过几次,干干净净的,手脚伶俐,做姑娘的时候就出了名的孝顺温柔,她如今无依无靠,没有后顾之忧,又刚刚丧子,让她去照顾达儿是最合适不过的。”
夏瑞熙应了:“那明日让她过来我瞧瞧,先用上一段时间看。若是做得好,工钱好商量。”
夏夫人笑道:“只要不苛刻她,让她能不靠着娘家过活,少看兄弟媳妇的脸色,她就求之不得了,哪里会和你计较那许多?”
说话间,丽娘进来禀报说午饭备好了。
午饭很简单,小米、高粱、糙米混起来蒸的饭,一碟咸菜,一碟煎得黄霜霜的豆腐,一碟蒸腊ròu,小半只熏鸡,一大碗清水煮老南瓜。
夏夫人抱歉地说:“没什么菜,温泉庄子那边的新鲜蔬菜早就被糟蹋完了,这咸菜和老南瓜、还有做豆腐的豆子还是围城前藏起来的,好歹混个肚饱。”
夏夫人嘴上说得客气,夏瑞熙却根据二老总往他们碗里夹菜,自己却只扒干饭的行为猜到,肯定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本来古代冬天里物资就缺乏,更何论是刚刚历经战火、围城数月的西京城呢?附近的农庄早被攻城的士兵糟蹋完,交通不便,就算是远处有东西可拉来,也得好些天才行,正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夏瑞熙不忍心吃,光吃饭不吃ròu,总想给夏老爷夫妇留一些,让他们多吃几顿好的,人老了,需要营养。
夏夫人见她不怎么吃,失望地说:“不好吃吗?我记得你从前爱吃熏鸡,这鸡特意留了好久,是不是有味儿了?应该不会呀,天气这么冷。”说着夹了一块熏鸡闻气味变没变。
小半只熏鸡,也特意为她留了这么久,夏老爷和夏夫人真的对她很好。夏瑞熙鼻子一酸,掩饰地夹了一块鸡到嘴里,强笑道:“好吃的,是我吃早饭吃得有些晚。”这顿饭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最好吃的一顿饭。
夏瑞熙刚缓过情绪,就发现欧青谨吃得很专心,夹菜,扒饭,一样不耽误,一点不斯文,气得她悄悄掐了他一大把,他怎么这样迟钝呢?只顾自己吃呀?
欧青谨不理她,反而夹菜给夏老爷夫妇、夏瑞昸、木斐,又夹给夏瑞熙:“多好吃的菜啊,在山里我就没吃过做得这样精细的菜。今天可得多吃点,大家都多吃些。”夏瑞熙的意思他明白,但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夏老爷就开心地笑起来:“喜欢就多吃点。”又感伤地说:“也不知道你大姐他们在东京过得如何?东京那边,想必也打得很激烈吧?吃得好歹,也就不求了,只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就是上天保佑。”
一席话说得夏夫人又难过起来,忍了眼泪嗔怪:“楠儿肯定会好的。快吃饭!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你又说这些扫兴!”她心里却在担心,也不知道夏瑞楠有没有这样一顿饱饭吃?
木斐突然道:“我听说,东京的守备大人是新帝的母舅,一早就与伪帝撕破了脸,宣布站在新帝这边。当时伪帝曾调派周围的小股部队攻打过,可是他们早有准备,又因为偏远的缘故,不好调派大部队攻打,便不了了之。目前东京在这些地方当中,是最安全最太平的,大可不必为他们担心。”
夏瑞昸和夏瑞熙也七嘴八舌地劝:“是呀,如果不是路途遥远,世道太乱,说不定我姐早就托人送信来了。”
四个儿女,如今在身边的只得二人,夏瑞昸过了年还要被木斐带走,到时候老两口身边又空落落的。夏老爷勉强笑了笑,强自压下心头的酸楚,猛劝孩子们多吃些。
出得夏家大门,趁着长寿提着夏夫人给的风鹅跟在后面,夏瑞熙压低声音悄悄问欧青谨:“我让你少吃些,你倒好,只顾着自己吃,怎么也不想着给他们留一些?”
欧青谨叹道:“傻丫头,靠我们省那两嘴能省多少?他们特意做给你我吃,你我都不吃,不是让他们更难受吗?没听你娘说,那半只熏鸡是特意给你留的?你不吃,你娘多难受?”
夏瑞熙跺脚道:“省得一点是一点,他们平时也没吃呢。他们老了,身体不好,要多吃点好的才行。”
欧青谨笑道:“所以呀,我就拼命劝着他们一起吃,省得他们舍不得吃。”
夏瑞熙被他的这种态度弄得几乎要哭了:“连瑞昸也知道要少夹菜,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呢?东西那么少,不省着点吃,怎么够?”她只知道这样困难的情形下,得一个为一个着想,省着吃用才能共度难关,哪里管得了是不是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不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