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颇为无聊地看着那个女人一脸严肃向他阐述什么叫国家机器与政治工具,她说你们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政治服务的,是个绝对效忠的工具。战争就像下一盘棋,失去哪个棋子无所谓,重要的是这盘棋要赢,下棋者就高兴庆祝,而你偏偏就是一个棋子,当然,人有各种各样的追求,如果你认为你很自豪,你尽管自豪吧!
“不是的!”陈默在想,我最近真是太无聊了,我居然还会去反驳她,这实在太正常人了。
“不是什么?那你说你们效忠谁?”
“人民。”
她露出了然而不屑的笑容:“人民?人民这个词太虚幻了,它就根本不存在。”
陈默垂下眼,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愣了一下,却换了另外的表情笑道:“你这是在干嘛?至于吗?这么小气,我们只是表达不同的观点。”
陈默抬头瞪了她一眼,说道:“走!”
一瞬间的心寒,从头一直冷到脚底,女人几乎有些哆嗦地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掉。
人民吗?什么是人民?
陈默看到窗外的不远处的人工湖边有一群老太太在跳扇子舞,树下有人在看书,而更远的地方一群中学生刚刚补完课放学。人民吗?当然,就是他们,可是也不仅仅是这些,他们有很多很多人,他们工作学习、考研出国,他们恋爱结婚、生子又离婚,他们被争取、被利用、被保护、被牺牲。他们漫无目的,盲目生长,他们在暴力面前软弱无能随波逐流,然而到最后,他们仍然能够选择历史的方向。
他们就像是泥土,一直被践踏却总能开出鲜艳的花。他们存在着,所有看似伟大的会留下名字的人都将死去,只有他们永远活著。
所以,你看,人民这个词一点都不虚幻,只是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
陈默心想,他会永远记得夏明朗说过的那句话:我们选择拿起枪,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哪一天,自己的母亲早上醒来,会听到真实的爆炸与枪声。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
苗苑看到陈默独自静坐,气温已经降下来了,阳光不复往日的力度,可是落到他的身上还是暖暖地勾出一个场,好像他能从天地间裁出一片来给自己,自成一派的感觉。
很干净,非常干净!苗苑看着他刺短的黑发和利落的制服,心中萌动。
这年头男人的品味都坏掉了,他们用曼卷的刘海和五颜六色的头发来张扬自己,他们穿着不舒服也不妥贴的衣服,在身上钻出各种各样的洞,挂上一串又一串的金属饰品。他们不会明白一个男人平静而安定的样子有多么动人。
苗苑小心翼翼的把蛋糕放到他桌子上,她非常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陈默没有转头,只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麻烦你了。”
苗苑一时惊讶:“打扰到你了。”
“没有。”
“我……我以后会小心点。”苗苑红着脸。
陈默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非常诚恳地说道:“真的没有。”
苗苑顿时被电到,只觉得血往头上涌,不得已晕乎乎地先逃了。
好吧,陈默看着那道慌张的背影觉得有点想笑,人民大概还包括这样的,冒冒失失慌张的小姑娘,她们什么都不懂,可是单纯温暖,笑起来非常可爱,值得守护。
其实无论苗苑怎么小心都没有用,当她走近的时候陈默自然会知道,不同的脚步声代表不同的人,而微醺的可可气息代表着熟悉的食物,所有这一切的信息他不必回头都可以知道,因为这曾经是他赖以生存的本能。郑楷说回到地方呆久了,感觉就会变钝,可是陈默觉得他不会,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喜欢这样。有时候陈默认为他天生就是应该干这行的料,虽然最初的时候考军校只是为了要离开专制的家庭,可是最后他在那里发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路,总有一条是与别的所有的不一样的,最适合的道路,有人些找到了,有些人没有。
就像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总有一个是与别的所有的都不一样的,最适合的人,有人些找到了,称他们为爱人。
苗苑在柜台与卡座之间来来去去,偶尔回头的时候拿捏好角度往那个方向看一眼,她看着陈默一口一口把自己独家调制的蛋糕吃干净,心里便觉得暖暖的,几乎有点软。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苗苑看着陈默连续又相了两次亲,一次比较正常,那姑娘坚持了一个小时之后,礼貌地离开,虽然看那表情应该也不会有下文。另外一位聊得久了点,苗苑去收盘子的时候听到她说,我男朋友bbb……苗苑登时一囧,觉得这年头的爹妈真是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