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禀报了,程贵妃放下书,忙摆手示意着。皇上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平和地吩咐道:“我没睡着,让他进来吧。”
周景然走到榻前长揖着见了礼。皇上看了他一眼,转眼看着程贵妃吩咐道:“你累了一夜了,去歇一会儿去,让小景接着念给我听。”
程贵妃笑着答应着,站起身,将手里的书递给周景然,温和地交待道:“这一页刚刚念好,你接着念下一页吧。”
周景然接过书答应着。程贵妃转身曲了曲膝,屏退了屋里垂手侍立着的宫女、内侍,和皇上告了退,下去歇着去了。
皇上抬起手指点了点吩咐道:“你坐。”
周景然小心地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皇上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周景然,慢吞吞地问道:“你就那么缺银子用?”
周景然满脸的莫名其妙,看着皇上,茫然地回道:“也不是特别缺银子用,还过得去。”
皇上闷了口气,从身边拣了张折子扔到了周景然身上,“你看看,堂堂皇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还把个弱女子推到前头!也不嫌丢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多事
周景然急忙捡起折子,一目十行的看了,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丝愤然,看着皇上申辩道:“我和小恪从界碑镇回来,眼看着好好地富庶之地淹成那样,愧疚之余,心如刀绞,晚上小恪赶过来和我说,他回去和世子妃李氏说了界碑镇被淹的事,李氏就想出了去界碑镇预收粮食的主意,米粮五谷,不拘什么,都以今年甲等市价支现银预买,至于预卖什么、卖多少,全凭农户自己来报。
次年交米粮时,若市价高于预购价,则以市价为准补银子或少收粮,若市价低于预购价,则以预购价计,若交来的米粮五谷低于甲等,就以甲等计,若高于甲等,则另补现银给农户,若明年交不足,后年再交也成,父亲说说,这样预收粮食,到底……”
周景然低头看着折子,说不下去了,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周景然,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这李氏也懂得经营之道?”
“是,李氏是古家李老夫人娘家侄孙女,从小跟着李老夫人长大,听说十二三岁起,就学着看账本管铺子了。”
周景然恭敬的答道,皇上点了点头,“嗯,听说李氏嫁妆丰厚,陪了不少铺子过去?”
“好像是,听小恪说,陪了几十家铺子过去。”
皇上缓缓往后靠到靠枕上,目光深沉的看着周景然,半晌,才慢慢地说道:“你知道愧疚,知道痛心,就是好事,看来,你也不缺银子用,界碑镇离京城不过百里,但凡用些心,让人先去打听了,也不至于上这样的折子,这事,朕自会给你个交待。”
周景然急忙长揖道:“儿臣不敢,礼部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也是公心,儿臣……不敢!”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周景然,抬起手指点了点榻前的椅子,“坐下说话,听说因了这事,京城传了些闲话出来?”
“嗯,儿子也听到了些。”
周景然小心的做到榻前椅子上,耷拉着肩膀,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皇上往后靠了靠,微微仰着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出了一会儿神,才转头看着周景然,语气平缓的说道:“这事……就是委屈了李氏,若是不给她些体面转一转,往后李氏在汝南王府只怕难以立足。”
皇上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古李氏,就是个极会做生意的,能聚财也知道散财,也从不以银钱傲人,倒让人敬重,这李氏从小得她教导,既能入了汝南王的眼,大约也差不了,这样吧,让你母亲出面,认她做个女儿,封个郡主吧。”
周景然眼里闪过丝亮光,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多谢父亲!母亲肯定欢喜!这回就不用总抱怨我不是个女儿,不陪她说话了。”
皇上脸上闪过丝笑意,盯着周景然看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周景然踌躇着,满眼担忧的看着皇上请求道:“父亲病了,儿子留在这儿侍候您,给您念会儿书,晚些再回去吧?”
皇上脸上露出丝温和的笑意,挥着手说道:“我不过受了点凉风,人有些倦怠罢了,也算不得病,你回去吧,我歇上一天也就好了。”
周景然忙起身告了退,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皇上看着周景然出了屋,低头看着手里的折子,从旁边黑漆漆的匣子里取了几张纸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放回匣子里,闭上眼睛往后靠了过去,他老了,这最小的儿子,也长大了,羽翼渐渐丰满,爪牙一天比一天尖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