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她,很想说,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开口了,但当着林玉珍的面,这话不好出口,便只是笑而不语。
陆云瞥了跟着荔枝站在角落里的樱桃一眼,笑道:“二嫂,我身边缺个得力的小丫头。简儿、珠儿年龄已是大了,过不得多久只怕也要放出去,若是将来……我离家千里……”笑容淡去,露出戚容,“身边也没个精灵得力的人,我厚着脸皮要占二嫂一个便宜,您把樱桃给我吧。我另赔你两个。”
樱桃大惊,正要开口,就被荔枝给拉住了,又被狠狠掐了一把,方才强忍着委屈把眼垂了下来,静听林谨容怎么回答。
林谨容捂着嘴笑了起来。
陆云心里有鬼,又气又恨,占着是在林玉珍面前,心想只要把肯嫁金家,离家千里,孤苦伶仃抛出来,林谨容怎么也不会驳她的面子,不就是一个丫头么?算得什么。却见林谨容不但不回答,反而捂着嘴笑了,由不得皮笑ròu不笑地道:“嫂嫂笑什么?”
林谨容指着她:“笑你不懂事,伤姑母的心。”
陆云气得脸都绿了,好容易才忍住了:“愿闻其详。”
林谨容温言道:“傻阿云,你的陪嫁丫头姑母老早就替你准备好,并调教着的。儿是娘的心头ròu,何况姑母只得你一个至亲骨ròu,休要说你想到的这些,就是你根本想不到的一些琐事细处,姑母也老早就替你考虑周全了。又怎会让你没有人用?这不是伤姑母的心么?”
方嬷嬷见林玉珍的表情果然有些不自在,忙笑着道:“是啊,后头沉香、丁香、檀香、木香不都是为姑娘您备着的?过了年便要到您跟前去伺候的,不要说是这些大事,就是小到您的一块墨,一张纸,太太也为您备好了。”
陆云被说得没话讲,沉默片刻,笑道:“倒是我不懂事了。”
林谨容跟着道:“不懂事不要紧,肯学肯改就好。”施施然道:“若是樱桃年龄再大点,再得用些,我虽然极疼她,对她的将来也是做了打算的,你实在要,我也给。但她年龄真小,还不踏实,你带去也不得用,所以不给了。”
哈好冠冕堂皇的理由陆云眼皮抽了抽,笑得仍是灿烂:“好嫂嫂,我就喜欢她的伶俐劲儿。你就把她给我呗。”
她既然用了这种方式撒赖纠缠,林谨容便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她,笑着捉了她的手,同样灿烂无比:“不给,不给,我就不给。好妹妹,我眼前也没几个得用的人,家里人多事多,你且饶了我这一遭,将来必然送上一份厚礼的。”
这话却是给林玉珍听的,要与二房抗衡呢,更何况,马上还要同林谨容说正事,说大事,又怎能让她不痛快?林玉珍便开口道:“罢了,阿云不要不懂事,你手里的人够多了,怎么还和你嫂嫂抢?你还未痊愈,先回去歇着罢。”
这事儿就到此结束,林谨容不但推得干干净净,还回敬得利索无比,要讲正理就讲正理,要歪缠就歪缠,陆云竟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当下面上也不显,微微笑着去了。简儿扶着她走到门口,有些忧虑地看了樱桃一眼,又垂下头,轻轻转身去了。
林谨容看在眼里,少不得多了几分思量。
听到陆云主仆走远了,林玉珍轻轻咳了一声,示意房里的下人们都出去,林谨容便知正事儿来了,少不得端坐其间,作恭顺状。
林玉珍轻轻叹了口气:“阿容,按理,我不该这样急,但你也晓得,我们长房是个什么样的境地,我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这便是开场白了,林谨容含着笑,半点不喜的神色都没有。林玉珍从前又没疼宠过她,甚至不喜欢她,娶她不过是需要而已,前世是冤家,今生相处尚好也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得了平衡。事关自己的利益,当然要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偏颇,有什么想不通的?
林玉珍见她不言语,便道:“我们是至亲骨ròu,旁人不能理解的都能理解,你最该明白我的难处。”
林谨容点了点头:“婆婆的难处,媳妇懂得。”
林玉珍听她改口称自己为婆婆,而非姑母,晓得到底伤情,却顾不得那许多,只道:“你放心,我不会不替你考虑,人就从你那里选,你说是谁就是谁,就是开脸做通房,等日后……慢慢的又再说。有我在,没人越得过你去。”
林谨容垂着眼道:“按理媳妇不敢说这话,也希望咱们大房子嗣兴旺,但就怕我母亲不肯。如今尚且不到一年,林家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她的表情温顺,语气却是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