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奶奶,”管事一口口水咽的艰难,以往都是老爷一处,太太一处,这旧例怎么旧例?“以往也有过短银子的时候,不过数目都小。”
“不管数目大小,事是一样的事,你怎么处置的?寻谁想办法拿银子?”
“回大奶奶,”管事无奈之极,只好咬牙答道:“都是老爷拿了银子来,不过……”
“既有旧例,就照旧例处置!如今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弱,虽说不敢拿这些琐事扰她静养,可我也不敢违了府里的旧例,太太的旧例我尚且不敢违,你竟拿老爷的旧例让我处置,是你糊涂呢,还是打量着我是个糊涂人,能任你们摆布的?”宋大奶奶自小跟着阿娘学管家,这事虽说小有棘手,搁她手里不过小菜一碟。
这一番发作的管事只有认错的份。
看着管事捧着那一堆欠帐出去了,宋大奶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皱着眉头出了好一会儿神。
那堆欠帐老爷的倒没几张,柳姨娘的也有限,可那位二姐儿,一年竟抛洒了七八千银子!这也太过了!
这帐她可不敢接,无论如何先推了再说。
晚上跟大郎说说,若大郎觉得该管,再接过来也不迟。可这银子实在太多了!宋大奶奶想到那厚厚的欠帐,一阵ròu痛。
难道从前她们母女一直这样抛洒银子?要真是这样,老爷这十几年确实存不下银子了。
外帐房管事万般无奈,横下一条心,不管李老爷如何怒呵厉骂脸子难看,硬是把那一堆欠帐堆到了李老爷那张巨大的黄花梨书桌上。
再有人上门要帐,外帐房从管事到帐房一躲到底,引着要帐的直接寻李老爷讨要。
没两天,李老爷就被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来的要讨帐伙计烦的生不如死。
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老爷成亲前虽穷,可太婆疼他,他又要专心读书,再穷也就是吃不好,甚至吃不饱,那也没cao心过钱的事,后来太婆走了,他就被田家接管过去……
李老爷一阵烦躁,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悄悄发芽吐泡,这十几年,田老太爷在银钱上对他予取予求,田家只有田氏一个独养女,田家的银子都是他的,本该如此,可如今,田家怎么敢如此放肆?他就不怕他休了田氏?
一念至此,李老爷呆了,是了,如今两子一女都已长大成人,要休田氏……他还真不敢!
李老爷自以为想通了这个道理,只气的牙咬的咯咯响,过河拆桥、鼠目寸光的东西!
那一堆的帐压在头上,李老爷再怒再暴躁也抵不了帐,无奈之余,李老爷只好让人打听了黄大掌柜的住处,屈尊走了一趟,吩咐黄大掌柜先支两万银子给他用。
“回老爷,柜上一年的利钱前儿刚解往我们老太爷那里,追是追不回来了,如今帐上只有掌柜和伙计们的年利银子,还有就是流水了,实在是没银子。”黄大掌柜态度极好,钱却没有。
“那就先抽一万银子!”李老爷一张脸阴的棺材底一般。
“真对不住,”黄大掌柜态度好是好,话却不怎么客气:“掌柜和伙计辛苦了一年,就等这些银子拿回家养活媳妇儿子,万不敢动,至于流水,柜上要做生意,那是我们田家生意的根本,断动不得,老爷这样的尊贵人儿,想找几万银子还不容易,还是到别处想想办法吧。”
“狗东西!”李老爷怒极:“这是田氏那贱妇的吩咐,还是……那个老货?真以为我能欺么?”
黄大掌柜横着李老爷,干笑几声道:“我这条命是田家老老太爷救的,自小在田家铺子里学徒,如今有家有业,儿孙成群,全是托了田家的福,我敬重老太爷和太太,老爷好歹是田家女婿,我没那么忘恩负义不要脸,就算是老爷这样的女婿,我也不能恶言相向,狗咬人,人不能咬狗。老爷请回吧,再多说一句,老爷不用打点着用我们田家的名义拆借银子,这满京城的银号商铺,我都打过招呼了,除非我们老太爷或是太太亲临,否则都是冒充的,若有,只管报官就是。”
“你!”李老爷被黄大掌柜外软内刚的回话气的脸都黄了,黄大掌柜懒得理他,袖着手转身进去了。
李老爷气懵了,一群混帐!翻了天了!
可到哪儿弄银子?李老爷头一回被钱难为的彻夜睡不着。
寻田家那老货?算了,姓黄的必是得了他的指使,这一条路必定不通。田氏?她连嫁妆都分了,他就算明知道她有银子却拿不出证据,再说,寻她挪银子,万一她闹起来,只怕宋氏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