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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先生话没说完,后面接上的是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唉!可太子亲征来了,将军要后撤,太子怎么肯?太子……也有难处……”姜先生的话意味深长,厉大将军明白之极,和梁帝子嗣艰难相反,南周皇室的孩子简直跟春天里的糙芽一样冒的欢快无比,太子有十一个成年弟弟,还有四个半大的弟弟,个个虎视眈眈,而厉家,也出了位嫔,生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

厉大将军一巴掌拍在帐门立柱上,只拍的帐蓬‘哗哗’乱响。

“将军三思啊,太子亲征,领可是总领天下兵马,将军后撤,太子若不肯,立时就能撤了将军的兵权,若是那样……”姜先生摊着手一脸苦楚无奈,“咱们肯定是一败涂地,这五城保不住,恐怕连这五城后头的五城也保不住,将军,以大局为重。”

厉大将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明知不可打而打,这是让他亲手把将士们送去断头台!也把这场难得的胜利送上不归之路。

端木莲生带着七八个心腹之将,沿着永安城城墙一边走一边远眺着绵延的南周军营。

“几年不见,老厉这扎营的本事没怎么长进。”端木莲生从东踱到西,微眯眼睛讥讽了一句。

“打仗的本事也没长进,不过运气好,碰到了姓高的那个稀松软蛋,大帅,您发个令,让标下这就出去冲杀一场,让您亲眼瞧瞧标下说的对不对!”何标一边说一边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帅总算回来了,他真是太兴奋了。

“明天丑末演武前,你先到校场射满五十箭。”端木莲生看也没看他,何标一声‘啊’没叫完,两只手一把紧捂住嘴,一声不敢再吭,大帅虽说回来了,可瞧着象是心情不好……对了,大帅他媳妇刚死了!何标瞟着端木莲生从上到下、连鞋子在内的素白,心里一阵懊恼,他这废话多一样,又坏了事了,估计这一回头功又没他的了!

“南周太子驻进池州城了?”端木莲生眯眼看着池州城方向,冷声问道,刘全上前半步,拱手答道:“是!前天半夜进的池州城,全幅仪仗,光女使和太监就有一百来号人,带了很多军械辎重,光重弩就有三十驾,还有攻城的大云梯、云车各十驾。”

刘全比何标机灵太多了,早就看出端木莲生这一趟回来神情不对、气色更不对,答的详细,却一句废话不敢有。

“打的一手好算盘。”听了刘全的禀报,端木莲生眯眼仿佛在笑,“老厉真是可惜了。”端木莲生看着城外的军营,声音里透着几分实实在在的惋惜。

厉大将军打仗勇猛谨慎,思虑周全,他刚到南边时,南周就是厉大将军驻守,那时候他在他手里吃过不知道多少亏,也亏了厉大将军,他才飞快的成长起来,从十仗几乎不能胜一仗到十仗能有三四场大胜、两三场小胜,都是托了厉大将军这个陪练的福。

陪练……端木莲生的思绪突然一顿,他学成出师前,南军的主帅是舅舅,他名不见经传,那年舅舅病重,他开始代理南军,也是那一年,厉大将军被南周皇帝猜忌,调回闲置,厉大将军走后,那几年,他势如破竹,连下南周五城,名震天下,成了闪亮无比的新一代将星……

舅舅,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多少后手?端木莲生心里五味俱全,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他为什么选中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哥?

是了,最初也许是大哥,大哥也是少年成名,惊才绝艳……

“你们先回去,每人写一份节略,各自反思这一战的得失体会,亥初前交给我。”端木莲生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吩咐众将道,众将长揖告退,一个比一个跑的快,这会儿离亥初可没几个时辰了!

“雲娘也在池州城?”城墙上,除了远处钉子般钉着的卫卒,端木莲生身边只有黑山跟着。

“没有确切消息,照理说,南周太子在,雲娘也应该在。”黑山答的谨慎。

“雲娘没在池州城。”端木莲生一声轻笑,“我来了,我在这里,雲娘若随在太子身边,她会不来见我?她必定早就迎在永安城外了,雲娘去哪儿了?”端木莲生象是问黑山,又象是自言自语。

黑山眉头紧皱,爷这话,他也想到了,当年爷成亲以及被贬谪,雲娘身在南周,就敢私自千里迢迢跑去见爷一面,以往这些年,雲娘可没放过任何一个能见二爷一面的机会,池州和永安城快马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程,他前一阵子担心过雲娘会发疯,天天来往于池州和永安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