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莺说不出话来了。如鹂忍不住道:“如莺姐姐,你在世子妃面前还要说谎么?还不赶紧说了实话呢!”
如莺扑通又跪下了:“是我糊涂,油蒙了心窍了——可我也是为着少奶奶,少奶奶这样娇滴滴的人,深宅大院里长大的,怎么好到那种地方去受苦呢?”
“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心了?”绮年从前也真没看出来如莺居然有这样的胆子,“撺掇着哥哥今年就下场,也是你说的话吧?”这个她没证据,只是打听了一下情况之后自己分析的。
如莺狼狈地目光四下转动:“不,不是……是少爷自己想念七太太……七太太身子不好……”
绮年静静地看着她:“七太太身子差不是一日两日了,那边还有成年哥哥伺候着,便是真放不下,也可跟我商量着接进京里来住。之前不管出什么事,哥哥都能沉下心来念书,怎么这一次就急成这样?明明舅舅说他不成,他还执意要赌一赌?他就那么沉不住气,三年都等不了?”
如莺强辩道:“少爷如今住的是吴家的宅子,人人都说少爷其实就是入赘了吴府,少爷所以才——”
“人人?”绮年扬起眉,“大舅母持家有方,吴家的下人都是谨慎的,谁敢在哥哥面前胡说?你说的人人都是哪些?”自打出了吴婆子那回事,李氏管理下人更加严格,有谁敢胡乱嚼说主子的,立刻发卖。且周立年是吴若钊亲自挑选的女婿,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做郡王世子妃的妹妹,哪个下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是外头——是少爷那些朋友……”如莺有些语无伦次了。
“够了。”绮年有几分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不用强辩了,还是听我说罢。哥哥定下了与表姐的亲事,你心里就慌了。一则表姐性子高傲,你怕她不容人;二则舅舅对周家有恩,对哥哥更有提携之恩,你更怕表姐恃着这一条作威作福,哥哥也不能逆她心意,是也不是?”
如莺被戳穿了心思,心里更慌,低头道:“我,我确是怕的。少奶奶那样的心高气傲,从前连韩家少爷都不肯嫁——韩家少爷可是正经的二甲传胪,韩老爷还是正四品的官呢——少爷如今可还没有功名。我也是为着少爷好,若是将来少爷受了气——”
绮年打断她:“你真为少爷好,就该伺候着少爷好生读书,一举成名!你这样拿着七婶婶的身子说事,搅得哥哥心神不宁,连书都读不下去,你安的什么心!想着哥哥没有好功名,表姐跟他就不睦,你就好做人了,可是?”
如莺腿都软了,伏在地上大哭道:“姑娘可冤死我了!我伺候少爷这些年,哪不是盼着少爷有前程?如今舅老爷给少爷选的这地方实在太苦了,我也是怕少奶奶受委屈——”
“听你的意思,敢是还嫌着舅舅不曾给哥哥谋个好地方?”绮年冷笑起来,“我原当你是个老实的,打算着日后表姐若苛待了你,我也稍许说个情,倒没想到你心思这样的刁钻。你真当我就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撺掇着哥哥今年就下场,若考中了呢,你就好说舅舅分明是不相信哥哥,平白地要耽搁哥哥三年时间。哥哥不好去跟舅舅分证,自然只好跟表姐生分。若考不中呢,哥哥外放出去,你再想办法叫表姐留在京城,你自己跟了去。一任官至少是三年,到时候你或者连儿子也生了——即使没生儿子,陪着哥哥在外头吃了三年的苦,回来哥哥也好,表姐也好,都得对你另眼相看,你的地位就稳了。是么?”
“从前我还真没看出来……”绮年深深叹了口气,“倘若你不曾去跟表姐私传了这些话——就是传了,你大约也想着表姐心高气傲,夫君既嫌弃了她,她自也不肯去俯就,何况新婚夫妇也拉不下脸面,自然就跟哥哥疏远了——若没这事,真是人人都只当你一心伺候哥哥,再看不出来。可惜你错看了表姐,她心虽高了些,却不是个一直糊涂的。”从前或者糊涂些,但失了韩家的亲事,总算是已然清醒了。
如莺本伏在地上哭,这时候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倔强地道:“姑娘既说是,那就都是罢!只是我有什么错?少爷在成都念书,哪一样不是我在伺候?七太太那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我伺候完了少爷又去伺候她!少爷县试、乡试,都是我跟着去,少爷在里头写文章,我在外头眼巴巴地盼,在菩萨面前整夜地念经,求菩萨保佑少爷考中。这些,少奶奶都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