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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叫起,赵湛就跪着,跪得轻车路熟了。

素有不能直视龙颜的规矩,只有皇帝看人的道理,许是怕下面的人看到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会现出苍老的不堪之态,没有圣光,没有三头六臂,天子,也不过是人子,是人。

每次赵湛有机会亲近父皇的时候,都一再察觉到,父皇是真的老了。

“朕叫王太医来看过了,”他开囗:“这帮太医,个个怕死,不肯说实话,断症说得比奏折还婉转,王太医医术不是最好的,可我最为重用他,每回轮诊,都以他作准,知道为何么?”

“儿臣不敢妄揣圣意。”

“朕准了。”

赵湛也是个爽快人:“儿臣想是,王太医敢说实话。”

“他年纪老迈,发妻死后不再娶,族人劝他过继留后,朕也动过赐人的心思,都被他婉拒,孑然一人,不怕死,一心为朕,”皇帝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与赵湛记忆中英武伟岸的父皇大相迳庭:“他与映实二人,真是让朕感受了一把实话有多难听。”

一个言官,一个太医,说的实话自是没一件好事。

“朕也爱听动听的说话,夸朕贤明,在朕的统治之下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再好不过了。要不是映实确是说得有理,又有救驾之功,好几回朕都想发作他,又忍下来了……年轻时听得太多夸奖我的话,赵湛,你身边也有不少人吹捧着你。”

“父皇,奉承吹捧禁之不绝,儿臣只能置之一笑,并未当真。”

“朕也听说,有人认为,渊儿行事荒唐无忌,实非明君人选,远不如端亲王踏实稳重。”

皇帝声音平淡,却说得赵湛的背刷一下冷汗渗出来。

皇权的威压,不需要什么笔墨来描述,他要谁死,谁就得准点的去死。光是操掌着生杀大权,已是最大的压迫感,什么眼神冷酷都只是屠刀刃上的一点光芒,无关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