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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的少年唇角含笑,整个人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柔和气息,王离不禁感慨道:“毕之,你变了很多。”

绿袍少年微微一笑,谁不会变呢?就连王离对他的称呼,也从阿罗变成了毕之,变成了大公子扶苏亲自给他所取的字,距离也无形之中疏远了许多。

自从选定扶苏成为要辅佐的明主之后,他便调整了之后的人生计划。先要改变的就是自己的性格。

因为自小长大,家里人都不苟言笑,养成了他的面无表情,但身为下属,总不可能老绷着一张脸。更何况前两年扶苏到了变声期,在这期间基本都不怎么说话,能与其心意相通的他便成了对方的口舌。与其他人交往,笑容便是必需品。

最开始他也不习惯,但之后也就看透了。其实笑与不笑,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自己真实的表情外面加一层面具罢了。笑容还能瓦解对方的戒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少时不懂事罢了。”绿袍少年笑着啜了一口淡雅的梅香茶,自从喝惯了师父喜欢的花茶,他便让采薇按照季节收集一些花瓣晒干。

王离也跟着喝了一口,却没觉得这种娘儿们兮兮的茶有什么好喝的。他忍了忍没有出声抱怨,好久没见面了,一下子就闹翻可不好。

熟知他的绿袍少年见状却笑得更开怀了,看,往日说话刻薄的王离小少爷,今日开口前也会斟酌再三了。也就是最开始不管不顾地直闯偏殿,才能窥得对方依旧还未磨没的少年意气。

心中无端端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绿袍少年唇角的弧度低了少许,却热络地起了话头,与王离聊了起来。

去年秦王意欲伐楚,便问李信将军用多少士兵可行,李信称二十万人足矣。秦王又以此问询王翦将军,后者却说非六十万人不可,秦王笑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最后点了李信为主将,蒙恬辅之,而王翦将军则趁此谢病归家,令人唏嘘不已。

这段君臣对答被有心人宣扬出去,立到荣升了去年秦国最受欢迎的话题,绿袍少年曾经被嘲风魔音穿脑似的唠叨了整整一个月八卦实况,逼得他最后搬来高泉宫住了好久。要不是婴闹情绪拽着他回鹿鸣居,他完全都不想再踏足咸阳官一步。

不过为了与王离谈话不尴尬,绿袍少年便提起了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王离大段大段的不满与牢骚。绿袍少年含笑倾听,适当在某些停顿的地方添上自己的见解和附和,很快就让王离生出知己之感。

“切,我父在李将军执掌大军之前,曾伐楚取十余城。这功劳之后的成果,就生生被李将军抢了。”王离紧握右掌,愤慨地在空气中挥了一下。

“日前听闻,王老将军告病,王大将军近日归来,据说是要伐魏?”见提到了王贲,绿袍少年立刻话锋一转。这消息在咸阳上层之间都不是什么军事秘密,韩赵燕已灭,楚国又有李信领兵伐之,又因其带走的兵马并不多,所以闲暇的军队肯定会另有安排。剩下的两个国家,齐国最远,所以目标定是魏国。

“应是如此,过几日我父就会进宫领虎符,这次我也会随军出战。”王离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梅花茶一口饮尽,倒是不再嫌弃这种古怪的口感了。一杯水润喉,王离摸着手中的陶杯犹豫了片刻,因为猜到这才是绿袍少年特意找他一叙的缘由,便实话实说道,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忧。”

绿袍少年浅浅一笑,竖起了一根手指,缓缓道:“其一,王大将军是首次独立领兵。”

王离的脸色稍黯,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是他不相信父亲,而是以往都是在爷爷的麾下带队出战,纵使之前曾经攻下楚国十余城,也是因为他爷爷的军队就在不远之处,有什么事情可以守望相助。这并不是说他父亲的军事能力不行,而是一种心理,就是走独木桥的人,总没有走石板桥那样如履平地。而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种极度紧张的心理,往往会带来错误的判断。

绿袍少年也无须多加解释,因为他知道他的未尽之言,王离都懂,他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道:“其二,兵力不足。”

王离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李信带兵二十万,看上去仿佛比他爷爷要求的六十万少了三分之二,但这兵与兵之间的差距也很大。老兵、新兵和精兵的区别不止一星半点,李信带去伐楚的兵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虽然他父亲手下的兵也都是他爷爷亲自调教的,但总比不过李伯特意挑走的那一批。再说伐楚他爷爷说要六十万兵,虽然魏国比楚国要弱,但也不是轻易就能灭掉的。而李倍伐楚只带走了二十万,他父亲伐魏比对着疆土范围,也就不能超过这个数,甚至要少许多。所以王离在迟疑了半晌后,还是不甘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