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对着那片帛书看了看,趁帐中无人,便把后面一截果断撕掉。
因为对大梁久攻不下,军官们心底也浮躁不安,一听王大将军召集,便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主帐,本来不怎么抱希望立刻能有解决方案的他们,在看过帛书之后,立刻群情鼎沸。
没有人会怀疑这条计策不成功。
在中原,能称得上“河”的就只有眼前这条,而另一条可以与之媲美的就是流经楚国境内的那条江。其余都是分别冠以名称的水,例如渭水、洛水。由此可见,这河有多宽广。
王离越听越觉得惭愧,他果然是读书读得太少了,居然最开始还怀疑少年上卿的计策是否能行得通。在营帐中大家越说越热烈,坐不住的军官们站起身奔向营外,看着那条奔腾的河水指点江山。
不明真相的其他士兵还以为这些军官们看的是远处的大梁城,在研究攻城方略。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王贲感慨万分地说着,他只注意到了扎营是需要远离河水,却并没有意识到可以利用这条河。他与那位甘上卿的差距可见一斑。更何况,那位甘上卿连来都没来,仅凭一些水文、地理的资料就判断出了这点。
“咦?为何这帛书后面缺了一条?将军,可是写了些什么?”一名拿着帛书的军官,细心地发现了端倪。王贲并没有说这是谁献的计策,就有人开始怀疑后面是不是有落款,却不方便被外人看到而特意撕去。
“非要紧事。”王贲瞪了一脸无辜的王离一眼,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开始分配众人去做事。毕竟定下计策,现在还未到春汛之时,但先要做的事情也要开始准备了。
王离摸了摸头,觉得自己被父亲怪责的莫名其妙。少年上卿也只叮嘱他锦囊不得轻易离身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特意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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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汩汩流过的郑国渠和两旁绿油油的农田,扶苏忍不住感慨道:“郑国本想用此渠阻我大秦统一中原,却不承想反助之矣。”
与他同乘一车的绿袍少年放下手中的书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春暖花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郑国渠是韩国人郑国为了拖延秦朝大军东进的脚步,想出的消耗秦国国力的一个笨方法。开凿郑国渠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即使以秦国的实力,没有十数年都是完不成的。结果二十多年过去,西引泾水东注洛水,长达三百余里的郑国渠也已经灌溉了这片平原十多年了,造就了超过四万顷的良田,令秦国的粮仓足够支撑秦军开启多路战线。若没有此郑国渠,秦国所在的关中平原,定会贫瘠不堪,绝没有富余的粮草挑起战火。
一个士兵一个月的口粮差不多要合八十斤,而秦国若是想要灭楚,至少要两年的战期,依着王翦老将军的谋划,六十万人的军队,再加上后勤储备,所需的口粮简直难以计算。完全可以说,郑国渠是秦国一统平原的基石。
“郑先生大才。”绿袍少年颇为仰慕地赞叹道。郑国在修建郑国渠之时,就被人揭露了其心思,秦王政大怒,本想斩他的首级,结果郑国自叹之语,让秦王政平息了怒火。那句话颇为出名,绿袍少年铭记在心,此时不禁低语复述道:“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
“万世之功……”扶苏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车队沿着那潺潺流过的郑国渠前行,让他联想到月前之事,不由得深有感触。“水能活人,亦能死人。”
绿袍少年知道他所指的,是一个月前水淹大梁之事。
王贲引河、沟水灌大梁城,导致城内死伤无数,魏王假出城投降,至此魏国灭亡。
谁也想不到这条看起来最艰难的伐魏战线,居然会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而且秦军的伤亡也降到了最低点。反而是出兵前信誓旦旦二十万兵就能拿下楚国的李信,最初虽然打了几场胜仗,但随后却被楚国的项燕将军尾随三天三夜追击,最后秦军的两个军营都被攻破,七名都尉被杀,李信大败而逃。
秦王政得知了军报之后震怒,亲自去频阳请王翦老将军重新出山,这才有了他们今日之行。只是不知为何秦王政要带着大公子扶苏和他一起,也许是让大公子说些他不好说的软话,毕竟大公子年纪还轻,没什么抹不开脸的。
绿袍少年把视线从车外的渠水农田上收了回来,这些天来因为一直忙着处理伐楚战线的残局,还有准备再次出兵的粮草武器,他们也没有找到时间来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知道大公子扶苏对水淹大梁一事,究竟是持何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