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织成裙话费了一亿钱制成,可谓是绝顶奢侈,不能说后无来者,但绝对也是前无古人的。她发过誓,要穿这世上最奢华最漂亮的衣服。
父皇登基以来,对她百依百顺,她知道这是出于她兄姐惨死的愧疚。父皇把在金城坊赐给了她,她便大兴土木,广建宅第,无论在建筑规模还是精巧程度上都隐隐超过了皇宫。父皇不给她宫中的昆明池,她就自己在府中建了一个定昆池,池中央仿华山雄起一座石山,从山巅飞下一股瀑布倒泻在池水里。另辟一条清溪,用玉石砌岸,两岸种满奇花异草,芬芳馥郁,溪底全用珊瑚宝石筑成,在月光下分外清澈,几乎让人以为是天上瑶池。她自己开府置官,势倾朝野,把国家官爵分别标定价格,公开兜售,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还是身为奴仆戏子,只要纳钱三十万,便立刻授官。她还常常自写诏书赦令,拿进宫去,一手掩住诏书上的文字,一手却捉住了父皇的手在诏书上署名。父皇笑着为她签字画押,竟连赦文的内容都不看。甚至有一次她请求父皇将她立为皇太女,父皇虽然没有照她说的去做,却也没有责怪她。她不停地挑战着父皇的底线,看他究竟能让她做到哪一步。
她知道朝中的大臣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她胡作非为的,但那又如何?
整个天下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皇兄的!现在她皇兄不在了,她又何必给其他人留着!织成裙又怎么样?终有一天她会穿上明黄色的台子衮服!
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即使拥有了好东西,也会想要更好。李裹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竞想要的是什么,再奢华宏伟的宫殿,在她看来都不如幼时住的寒屋陋室来得温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宁愿去穿从前那些破衣败絮,也比现在的锦衣玉食好。
又想起往事,李裹儿心情有些槽糕,走进麟德殿左侧的郁仪楼时,她随手挥了挥,让随侍在侧的宫女们先行退下,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许那条传说中价值一亿钱的织成裙可以让她暂时平静下来。
待她上了郁仪楼的三楼后,却隐隐听到内间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李裹儿不悦地皱了皱眉,尚服局的司衣自然知道她更衣不喜人在侧的习惯,刚刚就已在郁仪楼门口等候了。这楼上的又会是谁?
但这股被打扰的不悦,在一瞬间之后却变成了饶有兴致,李裹儿用臂间的红袖披帛包住了腰间会随着行走而发出声响的玉带佩饰,放轻了脚步声,朝内间走去。越走近就越能分辨出谈话的是两个男子,李裹儿索性也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外听了起来。
“这是那个片场啊?这古代摆设布置得太逼真的!晕!这个金壶难道是真金做的?居然这么沉?”这个男人有点大呼小叫,李裹儿眯了眯杏目,不知道此人口中的片场又指的是哪里。
“你别上牙咬啊!给我看看。喏,这重量,这雕刻水平,确实像是真品。”另一个男人声音相比较倒是沉稳些。李裹儿笑了笑。这是大唐的皇宫,每件物事都是极其奢华,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赝品?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说用这破罗盘,就可以回到过去找老板,但我只想要回到一个月以前啊!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回到更过去了吧?”先前那个男人说话还是让人有听没有懂。“这也是有可能的,我们恐是到了唐朝。”
“唐朝?你怎么这么肯定的?”
“其实从家具便能看出来。秦汉时代人们都是席地而坐,到南北朝时期,垂足而坐开始流行,所以从桌椅凳便可以看出来这是唐宋时期的摆设。而看百宝阁上的瓷器,宋瓷线条简洁颜色单一,这浑圆饱满的瓷器造型便是唐瓷的特点,更别说这三彩了。看这桌上铜镜,唐朝铜镜多为圆形,而宋朝多鸡心形、盾形、钟形、鼎形、炉形等等……”那个沉稳的男声侃侃而谈,对屋中摆设逐一评论,李裹儿微微讶异,倒是没想到此人居然有此学识。不过宋朝又是什么时代?是南北朝的宋国吗?
“好好……现在就算是唐朝……我们这算是穿越了?会不会碰到唐朝时期的老板?”
“为了不改变历史,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见面。毕竞老板是一直有记忆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喏……看这洛书九星罗盘的指针走向速度,我们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喂!不要随便动人家的东两!能住得如此豪华,可见非富即贵,可别节外生枝了。对了,架子上的那件裙子也不要碰!”
李裹儿知道那人指的就是尚服局做的织成裙,她本还想在门外多听一会儿,此刻却直接推开了内间的雕花大门,就听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