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盖碗,摸着魏长旭的头,笑了笑道:“你才九岁,人家不收你的。”
“可是……”魏长旭也知道这是实话,恨不得自己一下子就长大。
“别急,我知道你的心思。会让你心愿达成的。”老板高深莫测地小小,奇迹地抚平了魏长旭心中的骚动和不甘。
过了没多久,在北京城的天气开始转冷的时候,老板带着他们去了一趟故宫。
因为时局日益恶劣,也少有人来故宫参观。本来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皇宫,在硝烟战火的笼罩下,看起来无比的冷清萧索。穿梭于神武门的,就只有络绎不绝地运送木箱和棉花的车辆。魏长旭这时亲眼所见,才知国宝南迁的事情已成定局,不禁心中喜悦。
他不懂政治上的那些弯弯道道,也不管这南迁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只要那些巧夺天工的国宝们可以保存下来免于战火,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文物古董南迁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情,而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清朝的皇帝自康熙起就有超级强悍的收藏癖,接下去继位的儿孙们,也纷纷效仿,甚至变本加厉。所以故宫的宝贝当真是数不胜数。古董南迁也不可能全部都带走,只能选择最珍贵的。古董粗略就分为瓷器、玉器、铜器、字画、印章、如意、烟壶、成扇、朝珠、牙雕、漆器、玻璃器、乐器、盔甲、仪仗等等若干种类。书籍文档也很多,例如文渊阁存的四库全书、攡藻堂存的四库荟要、善本方志、还有各种藏经佛经、军机处档案、奏折履历、起居注、玉牒、地图等等各种繁杂书籍,数不胜数。
魏长旭带着苏尧一边走,一边听着老板如数家珍,觉得脑仁都开始疼了。等他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的时侯,他就看到故宫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把那些文物古董分门别类的装箱了。
至于老板为何来这里,也是因为装箱的时候需要行内人的经验,琉璃厂的古董商被请来了好几位,细致地为工作人员介绍什么材质的古董需要什么样的箱子,中间需要除了棉絮外的其他填充物,怎么合理利用每一处缝隙等等。而作为回报,这几家被请来的古董商,都是要随故宫的古董南下的,倒是要比自己单独上路安全稳妥得多。至少不用去另外自己找车票或者船票了。
魏长旭和苏尧是两个小孩子。老板是不放心他们单独留在店里才带来的,只要他们乖乖地坐在一边不添乱就没人理会。魏长旭倒也不甘心就那样傻坐着,带着苏尧这个跟屁虫也帮帮递绳子搬搬棉花谷壳送送剪刀什么的,也懂事地不去碰那些珍贵的古董,生怕不小心弄坏了,卖了他们都赔不起。
魏长旭嘴甜勤快,苏尧腼腆乖巧,两个孩子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而魏长旭也在几天后得到了允许,可以去翻看那些不装箱的古董。当然即使是那些被淘汰的古董,他也不能随意带走,但只是看看也没有什么。
这一天,他翻出来很大的一箱珠子。他抓了几个去问老板,才知道那是一箱菩提子。
“菩提子?是英华殿院子里的那棵菩提树结的果子吗?”魏长旭想起那棵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在盛夏的时候,就像一柄绿色的大伞亭亭如盖。经常听古董店掌柜们聊天的他其实了解得很多,他知道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静坐了七天七夜,修成正果顿悟成佛的故事。也知道菩提在佛家用语中,是觉悟的意思。
“不是,菩提子是一种川谷草结的果子,产于雪山。菩提子有许多种类,最适合做念珠。”老板伸手拈起一颗菩提子,细细端详道,“你看这念珠表面布有均匀的黑点,中间有一个凹的圆圈,宛如繁星托月,整颗菩提子成周天星斗众星捧月之势,故名星月菩提子。这也是菩提子的四大名珠之一。”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装箱一起带走啊?”魏长旭一听就急了,他天天去翻看那些被淘汰的古董,也是基于这样的心理,总觉得要带走所有的东西不扔下一个才更好。
老板拨弄着魏长旭手中的菩提子,淡淡道:“那盒菩提子我之前也看到过,应是这么多年宫中的收藏,还未编成串的散珠。这是银线菩提、佛眼菩提、凤眼菩提、天意菩提……喏,虽然种类很多,也很难得,也许也被高僧加持过,但菩提子乃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只要川谷这种草不灭绝,就会有更多的菩提子结出来,并不那么珍贵。”老板神色淡然,语气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萧索意味,他直起身,望着那些陆续被装箱的文物古董,叹了口气道:“可是你看那些瓷器,烧制的秘法已经失传,那些玉件摆设,琢玉的师傅已经过世。那些都是真正的传世珍品,碎一件就少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