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说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周围,离他们有三张桌子那么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人很瘦,不过腰身挺拔,身上是一件玄色长衫,左手放在桌上旁边放着一柄长剑,而他的右手拿着杯子正在不紧不慢地喝茶。在远处就是坐在窗子旁边的几桌客人,各自吃着东西,不时说上几句话。
“年轻人,你的朋友他,……”
“哦。”永嘉回头继续说,“他少年离家,如今功成名就,想找寻失散已久的妻儿,后来知道我和内子要到这里游玩,这才央我过来看看的。谁想,竟然连从哪里找起都不致道,连个可以上一柱香的坟茔都没有。”
“算了,都三十年了,贵友的妻儿说不定都已是几世为人了,如果有那个心就对自己现在的家人好一些。”
那个玄衣男子忽然说了一声结帐,店小二忙不迭的去了。永嘉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对掌柜的说,“既然受人所托,还是想去看看,您得告诉我,城外的路怎么走,好歹要烧些纸钱,也算替我的朋友尽尽心。”
掌柜的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今天和您一起上楼的那位小嫂子是尊夫人吧。”
永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头说,“对,是内子。”
永嘉总感觉有人注视过他,不过他看了看周围,全是一些食客,还有眼前那个黑衣人,他已经算好了帐,转过了身子。那个男人的样貌还不错,瘦削的脸颊,挺直的鼻梁骨,深黑色的眼睛,还有一种若有私无的傲气。他是一个武人,如果是文人,或许应该是另外一种意气风发了。
掌柜的已经开始拨弄算盘了,他说了一句,“既然带着老婆出来了,那就好好逛一逛,不要去了。让女人担心,这样不好。”
永嘉笑了,他看见不远处芙葭从木梯上走下来,虽然荆钗布衣让她原本就不是很出众的相貌更加平凡了。他对掌柜的说,“多谢您的这番话。请帮我们要四两四热八
碟菜,再烫壶酒,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
“酒,您要什么?”有了生意,那个掌柜的也来了精神,比方才更加殷勤了。
“随便,内子酒量不大,要些清甜的就好。”
永嘉在离开的时候和那个人打了个照面,他们刚好走的一个方向,永嘉退后了一步,显然是让了一下,那个人拱手表示谢意,然后先走了。
他回头的时候看见永嘉拉住一个女子的手,温柔地笑着说,“怎么不多睡一会,让他们把饭菜端到房里就好。”
虽然那个年轻的公子刻意在掩饰很多东西,可是他天生的一种贵气却无法忽略,而且,那口音,……,他其实是雍京人吧。
黑衣人戴上了斗笠,走出玉兰阁。
这几天芙葭的精神总是不好,有些恹恹的,吃东西也没有胃口。永嘉想找大夫来看一看,可是芙葭不让,她不喜欢闻到草药的味道。永嘉刚开始拗不过她,后几天由于想出城不能带着她,所以也只是叮嘱老仆仔细照看芙葭,他最后还是一个人离开了新州城。
大郑的王子从小习剑,永嘉的剑术其实造诣很高,至少比他的王兄要高,所以当他一个人在半夜来到这个据说有鬼怪出没的森林的时候,手中紧紧握住一柄长剑。
它曾是大郑神宫的护国神器中的一把,还是但年他的舅舅沈释孑送的。
这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而且剑身在锻造的时候加入了特殊金砂,所以虽然薄,可是坚韧无比。
今夜无月,繁星满天,暗沉厚重的阴影透过参天古树茂密的枝叶压了过来。
永嘉一边探路,一边走,森林中偶尔还有几声兽名禽声。
忽然他听见前面有女人哭泣的声音,忽远忽近,而且似乎有些凄厉,紧接着在他的眼前不远处出现一张惨白色的脸,没有表情,只一双眼睛看着他,永嘉饶是感觉自己艺高胆大,可是对于突然出现的东西也是惊了一下。
只一瞬间,那张脸就不见了,森林中有沙沙的声音,然后又是哭泣,有的时候似乎就在耳边,可有的时候,那声音似乎从相当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隔着阴阳界似的。
永嘉定了定神,双手抱剑,高喊了一声,“在下姬永嘉,受朋友之托来到这里祭拜他的家人。如果惊扰了亡魂,请诸位多多原谅。如果不是亡魂,那么也请大家原谅。永嘉既然已经出城,就一定要过这片森林。”
话音落了很久,森林中的哭泣声也停息了下来,只有风声,还有方才他说话的回声。过了一会,这样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这里安静极了,他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