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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小鱼帮李姑姑从制衣局那里领了本宫宫人过冬的衣物,李姑姑见她一头脸的汗,且事情办的又好,领的都是做工精细的上乘货,便准她一个时辰的假。小鱼算今日正逢媚兰不当值,遂带了自己写的字画书籍去找媚兰,没成想扑了个空,便怏怏得又来到了寿玉湖边。

太阳不是很好,又快下傍晚,日头懵懵得像是晕在灰纱里一般,湖边的花木也都凋谢的差不多了,假山石凳子都显出一股秋冬特有的灰白。那水,自然不像春夏那样波光粼粼的闪着金光,总透出一股子活泼泼的劲儿,放佛也受了天冷的影响,流的缓了,深了,沉静得到真的恍如一块玉。小鱼心里暗叹,怪道有诗云眼若秋水,如若真生得这样的眼眸,该是何等的醉人。

正翻看自己的字画书籍,忽听到背后假山处隐隐传来男子交谈的声音,小鱼急忙收拾站起,偏得此时恰巧一阵风吹过,有一篇字纸便成风飞起,只一瞬就飞了几尺之外。小鱼想去拾,但一看那纸飞的正是来人说话的方向,且那话声愈近,显是来人已快到水边。小鱼心里一计较,反正那纸也没有写自己的姓名,如果此时去捡,反而会被拿个正着,不如索性跑开,便抱了剩下的东西往反方向跑去。

这边两人刚绕过假山来到水边,打头的一个迎面便呼上一张字纸,来人一把抹下,刚要发怒,可眼见着一身着青布宫装的女子已经闪身跑入了假山,遂冷哼一声,只得作罢。刚要把那字纸团起扔掉,忽见那上面有字,而且一律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飘逸,不由“咦”了一声,再看那上面写的内容,更是大奇,看罢往后笑道,“煜弟过来,看好个大胆的丫头。”

那被唤煜弟的上前一看,是一首《卜算子》,却道:

碧梧渐凋,落枫成红,都付残泥败水。去岁今日,正当大好年纪。

惜屈子、曲高人易折,痛子胥、心高目远,不过家国两误。

屈指已千年。新秋将至,念旧愁未了。未至二八,却看世间种种。

谁曾听,不如独欢醉。只盼得,我心鸿鹄,直上九霄重。

看罢拂袖一哼,“哪个宫内的大胆奴才,居然如此轻狂。”

正是:

本是曲中人,错身缘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空中码字,好奇特……

镜里花

上回道那名唤煜弟的看了小鱼遗失的字纸,拂袖不悦,称之轻狂,那先一人重拿回纸,细细又看了一遍,却笑道,“我看到觉得好,光说这字,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写来的;再说这评屈子、子胥,很有几分中肯。虽说不是十分工整,就一女子而言,也是极难得的了。”

煜弟鼻中一哼,“一个女子,就该安心妇德女工,作这等家国之谈,已是不该;况又是个宫人,更应一心侍主,我看定是个不安分的,应当查来,驱杀出去。”

那先一人笑道,“却也未必是寻常宫人。”

“管她是谁,”煜弟似极不耐,皱眉道,“我说二哥,你我既为圣祖血脉,就应当心系社稷,做一番建功立业的事迹出来。容弟今日不敬,我看你虽已近儿立,却整日价只揽些文人骚客在家赋些闲言酸诗,竟全无……”一顿,又道,“别的不说,就拿今日这等下贱宫人的轻狂牢骚,你居然还道好……哎!”说罢重重一叹。

那先一人也不恼,背手踱到水边,望着一片萧条秋色,回首低笑道,“煜弟此言差矣。你我虽为先皇之子,今上之弟,然现如今天下太平,朝野安和,无须你我置喙……”

煜弟一听这话,抢上两步,语调颇有些激动,“天下太平?二哥从哪里可见这太平二字?朝野安和?二哥又真以为安和?且不说北有狄夷虎视眈眈,屡屡叩关,外忧不止而我不能禁;就说这朝政,哎,大哥他竟放心把它全交了丁驷冲、李霁等人,结党营私,满朝莫不以他二人马首是瞻……”

“好了,”先一人抬手止了煜弟言语,“无论这天下朝政如何,也都是皇兄应当关心的事,与你我无关!”

煜弟不耐抬头,刚要分辨,但见他双眼如两丸黑玉,黑漆漆看不见底,神色肃雅,虽暗骂他暗弱无能,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鱼这边虽跑了开来,却是越想越悔,因练了许多篇,也不知遗的哪一张,况那上面终有自己的笔迹,万一查将下来可如何是好,暗道不如刚才看清来人,或许是哪宫太监,想个法索要了回来,也省了许多后患烦恼。

这样一路走,一路想,心思便有些恍惚,刚进了春芜宫侧门,忽看到媚兰迎面过来,便忙收拾了心思上前,唤道,“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