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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廷居高临下得看着她,子钰见他不反对,略平静了一下,缓缓道,“皇上今日诈死一事,想必除了王爷,知晓的人已然不少,倘若您此时用这个法子,未免日后不会走漏风声,退一步说,即便瞒得了一时,所有人都掩口不说,但,”抬起头,她杏眼中沥沥如水,透着恳切与真挚的光,“恕妾身讲一句犯大忌的话,您千秋之后,难道就不怕那史家之笔么?——再退一步,您难道,就真的愿意一生一世都背负这弑君的罪名吗?”

她说的真切,青廷心中怒意渐消,但仍皱着眉,“你的意思是……”

子钰见他听得进去,加快了语速,“太医也说了,皇,皇上最多只有一两日,如今只要拿住太子,将他,将他与贵妃一并治了,一两天后,皇上大行,王爷您到时继承皇上的大统,岂不是名正言顺?”

这屋内此时只有和帝、青廷与子钰三人,她的话语轻,但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却一字一字都是惊心动魄,两人都不再言语,屋里一时只余下和帝或急或缓的呼吸声。

屋角的沙漏内的流沙,静静地流着,青廷思量再三,刚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何冲焦急中按捺不住欣喜的声音,“王爷,找到贵妃了!”

青廷一听,转身匆匆出门,子钰身子顿时一松,萎顿得跌坐下去,也不知跪坐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她一怔,缓缓转了过去。

贵妃却是在万锦宫。

她指名定要见青廷。青廷赶到时,贵妃一身下午所穿的繁金织锦宫裙,头上,仍戴着只有正一品内命妇才能带的七头钗凤华胜,因晚上这一场,衣衫、头饰都有些歪斜了,颇有点狼狈,但,仍透出与她身份相当的尊贵。

他二人以礼相见,青廷开门见山,“贵妃定要见本王,是又有了何等筹码?”

贵妃一笑,她声音有些哑,“王爷还真了解本宫,”顿一下,双手端放于胸前,“不多,只太子与月华而已。”

宁王与徐妃,两家从合作,到决裂,再到缠争,两家恩怨,已有十多年之久,但二人真正相见,也只不多的几面,青廷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对她在困境中仍能为博取一定的筹码,亦不禁感到佩服。但这两人,一是关系到自己前程的关键人物,一是影响到自己生活的至亲,因此此时虽他占据情势的上峰,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当下微一点头,沉声道,“娘娘的条件?”见她不语,亦沉默了片刻,斜过身子,道,“本王正等着——要活命还是……”

“哈哈哈哈,”贵妃忽然仰首大笑,打断了他,见他绷紧了下巴,面上现过一抹恼怒,她将一手的袍袖往后一甩,抬头正色道,“王爷还是不够了解本宫,我徐妙飞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愿赌服输,这一回,我输了,就没想过再在你手下苟活,况且,”殿内的烛光闪动,映在她眼中,那亮光也跳动着,“你还要将那弑君弑太子的罪名,都安在我徐家头上,我又怎会再去向你狮子开口漫天要价?”

说着,她闭上眼,想到自己家族不能避免的悲惨结局,眼角渗出泪意来。

青廷见她此时,虽已处于败地,但那铮铮傲骨,慷慨之气,丝毫不输豪杰男子,心下更起了惺惺之意,并不以她的冒犯为忤,平声问道,“你待如何?”

贵妃睁开眼,“保我兄长一名子嗣。”

青廷眸光闪动,“我答应你,你,或可还要多些。”

“呵,不必了,”贵妃抬起头,直视青廷,“本宫是靠自己的筹码,与你谈判的结果,并非求你恩赐。”她说着看向远方,双手仍端放在胸前,“宁王爷,你动手吧,至少在我徐妙飞死时,你谢青廷,永远都只是宁王!”

按照贵妃所指,何祚领人,很快找到了太子与月华。

他们藏在一处隐蔽的偏殿,何祚到时,月华正搂着太子胳膊,一个太监跪在旁边,不停地撕扯着换布,给太子止血。

“谁?”听到响动,还正往角落里逼近,月华哑声而叱。

“郡主,是臣等。”何祚已经看到她。

月华在王府中见过他,此时一见是他,顿时松懈了身子,何祚一把将她抱过,月华却扯住了太子的袖子,激动道,“太子哥哥,太好了,我父王,来救我们了!”说着头一歪,昏了过去。

副将见那一边的太监眼熟,道,“是贵妃宫里的,”说着提刀就要砍,那太监正是林喜贵,忙跪地,声音倒还沉稳,“小的刚才助郡主杀了宋姑姑!”

何祚这才看到,一边的地上,还躺着一具老年女尸,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再一看月华,胸前却是大片血迹,连手上、袖上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