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禁军无人再敢应战,沈林对此颇感恼怒,不得不现身阵前。
他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声音平静而冷漠,丝毫不带叛徒的羞愧:“先前在钩月谷没能杀了你,你倒是命大。怎么,景世子不去守城,这是想从我这边突出重围,弃京而逃吗?那可得先过沈某这一关才行。”
景无虞看着他,桃花眼里波澜不变,“你当日没能杀了我,今日自然也不能。”
说罢手中的刀往身后的北城楼一指。
沈林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高高的城墙上,他失踪已久的几名儿女和自己的老父老母,正在声嘶力竭地朝他哭喊着。
一瞬间,他手中银枪几欲滑落,表情愕然,“怎么会……他们不是在盛初寒手中吗?”
“原本是,但现在他们已经在我手里。”景无虞眼睛直直看着他,“你叛国的原因,我已一清二楚,今日在此,我且问你一句,我将你的家人救回来了,你是否还要继续同盛初寒狼狈为奸,做卖国求荣的叛徒?”
“我不是叛徒!”
沈林一听到“叛徒”二字,登时表情变得扭曲了几分,“我禁军营世代以禁军令为尊,入了禁军营,就得立誓终身追随禁军令,你以为我想背叛大梁吗?在血誓面前,哪怕是皇命,那也得退而居之!”
禁军令虽只是一块儿死物,可于他而言,那是他曾立下血誓要追随的信仰。
他自问这半生,在信仰上头,将忠心二字诠释得尤其彻底。
乾元帝拿着禁军令,他前半辈子便效忠于乾元帝;盛初寒拿着禁军令,即使明知会成为不仁不义之人,他仍为了遵守血誓为盛初寒做了整个大梁的罪人。
即使如此,但若要他破誓,要他摒弃信仰,要他坐实叛徒之名——
他绝不承认。
景无虞闻言,忽地笑出了声:“我知晓世间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心底存着些信仰,可若是禁军令代表着禁军营的无上荣耀,你们誓死维护那也未尝不可,可那是荣耀吗?那不过是一块儿毫无意义的死物!为了这么一块儿死物,你就做了这不忠不义不孝的卖国贼,这叫荣耀吗!”
沈林被他这番呵斥激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看到城楼上他的家人正在惶然痛哭,可是他却一步也不敢再向他们靠近。心脏一阵阵地揪着疼,忍了片刻,却仍是嘴硬道:“你懂什么!那是咱们大梁开国以来便立下的规矩,岂能在我这里打破!”
“你也知道这是大梁的规矩!睁大你的狗眼瞧瞧,那盛初寒,他是大梁的人吗?”
景无虞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仍咄咄逼人地嘲讽着:“一个异邦人,拿了块儿牌子来行我大梁的规矩,使唤我大梁的侍卫,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若是你师父在天之灵,见你这般迂腐愚昧,只怕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沈林只觉得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信仰被血淋淋地撕了开来,而后又被反复地狠狠践踏,他脑中几欲炸开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无措,毫无底气道:“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