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流程应该是她先将自己的稿子念完,接着才是慕流年的几首钢琴曲。可此刻的初末站在灯光聚集的舞台上,根本就开不了口。那是一种小时候的梦魇,就像每次做噩梦那样,脑袋明明是醒着的,可身子就像被什么压着一般,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从她出来开始的安静到后面各种疑惑的讨论声,初末只觉脑袋开始眩晕,那种眼前一片黑暗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数次当她茫然无助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周身没有任何可以拯救她的芦苇,只能任由她越陷越深。
就在她在心底泛起各种怪自己太没用的自责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一个个音符就像是无数根爪勾,将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一个一个地勾起。
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黑色的钢琴边,流年婉转的音符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一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仿佛那个坐在角落弹奏的是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
可在初末的眼底,却是另一番景象,那熟悉的旋律仿佛带她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慕家客厅的钢琴边,她一个人在桌子上捣鼓着什么,一首曲子弹完,他走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我在录音!她得意洋洋地举着自己手中的录音笔。
他诧异地挑眉:录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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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首曲子录下来,以后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只要听到它我就会好有动力,什么困难都不怕!
那天,所有的人都看见那个站在舞台上的女孩,在钢琴伴奏的情况下,缓缓地将演讲稿念出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念英文的时候,吐字清晰,英式和美式自由互换,将钢琴知识用不同的方式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而,他们也知道那天令人难忘的旋律,是慕流年从来都没在任何公开场合弹过的《流年》。
初末从台上下来进后台的时候,正要开门走进休息室,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议论声。阮师姐,你差点害死我了,你怎么找的那姓杨的小丫头呢!你都不知道她站在台上一直不吭声我有多着急,要知道台下坐着的可有院长和系主任哪。那小丫头,哎!真是!
接着便是一抹熟悉的淡然声音:后来不是都好了吗?你怕什么?
那还不是慕学长临场救场上台去先弹了一首,才让情况不那么难堪。不过话说我们的稿子上印的钢琴曲名字并不是慕学长弹的那首啊,而且从头到尾他就没按着事先安排的弹。她顿了顿,才又道:我听说那是慕学长自创的第一首曲子,叫《流年》。真是奇怪,别人都说这首曲子他是不会轻易弹呢……阮独欢轻笑:对于别人来说的确是不能轻易弹的,可谁叫台上的人是杨初末呢?
嗯?学姐这是什么意思?
后面的话,初末没有听完,原本推门的手渐渐地收了回去,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音乐大厅也才刚散场,所以在路上难免会遇到刚从音乐大厅出来的学生们。
基本上一路上初末能听见的议论都是例如:刚才慕师兄的表演多精彩、那首《流年》真好听啊云云,抑或是那个演讲的小女生是临时请来的吧?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还好有慕师兄在,不然都不知道要变成怎样了。
初末垂着小脑袋,树荫遮挡了她单薄的身影,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刚才站在舞台上话都说不出口的女生。
此刻,初末的心情好沮丧,原本鼓起勇气想要帮流年的,却不知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世界上真的会分不同人的类别的,慕流年一直都是那种随便站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人,而她,就是那种即便是站在他身边,都会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光芒遮挡得看不见的人。
不禁自嘲,杨初末,还说要努力地变得优秀,可是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呢?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好像越来越没用,就连下台跟流年说一句再见的勇气都没有,明明很想很想跟他说一句话,却没胆子。
这些年,他好像变了许多,从前那个宠着她疼着她的流年哥哥在他身上再也寻不见,她能看见的只有他无边的冷漠,拒人千里。
流年曾经说过喜欢她的笑容,希望她一直那么快乐地微笑下去,可是现在每次当她想要对他微笑的时候,却看见他一张疏离的脸,那笑便怎样都扬不起来了。
就在她郁郁寡欢之际,一辆黑色的bw突然停在她身边,像是心灵有感应似的,她抬起头,就看见车窗摇下来的那张英俊的侧脸,墨色的眼,淡淡的语气对她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