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安之若素地坐在桌子边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头,然后对谢芳菲说:“秋开雨就这么死了,对天下人来说,只会是一件拍手称贺、大快人心的事qg。他活着,先不要说别人,就我道门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我是绝对不会救他的。”可见秋开雨的名声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连陶弘景这种一向不理会世俗流言的人也不肯出手相救。
谢芳菲忽然的就有些愤怒起来,站起来,当着陶弘景大声地说:“就算秋开雨死了,大师以为道门从此就可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了吗?以后就不再多灾多难了吗?魔道两门自古以来斗争不断,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停息过。今天就算眼前的这一个秋开雨死了,自然还会有另外的一个秋开雨崛起。你如今救活了他,反过来想,对道门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呢。秋开雨不论怎么说,好歹还可以压制住魔道另外一群暗中蠢蠢yu动势力的崛起。就算他再怎么样,从来也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更何况,退一步说,他什么时候杀了你‘茅山宗’的徒子徒孙了?天乙真人会取得今天如此崇高尊敬的地位,杀的人恐怕不会比秋开雨少呢!道门的将来自然有它自己的运数,大师你这会子就算cao尽了心,机关算尽,还不是抵不过将来的变生不测罢了。”
陶弘景听了谢芳菲盛怒中的这一番话,开始的时候自然气得不行,待她说到后来,慢慢地听进去了,才发现谢芳菲说的,全都是他平日里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魔道两门间的问题,似乎另有一番道理。不由得仔细思索起来,似有所感。
谢芳菲见他神色似乎有些松动的样子,马上又跪在他椅子边上,低声哭泣地说:“大师,您不看僧面就看佛面吧。芳菲这一次是真的求您了,您好歹先看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还能不能救哇!大师,芳菲真的给您老磕头了。”见陶弘景反应不大,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地走到他的前面,老老实实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一撞在坚硬的青石上,立刻就是鲜红的印子。
陶弘景终于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叹气地说:“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不要再磕了,小心磕破了头,又要我给你上药。你起来吧,我先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得救,伤得很重呢。居然能拖到这会儿还没有死,也不能不说这个小子的命大。”
谢芳菲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大师,只要您出手,还有治不好的伤!就是咽了气的人,阎王爷见了您,也得将他放回来啊。大师,你坐这边来吧,我倒茶给您喝。”殷勤谄媚的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陶弘景仔仔细细地替秋开雨检查了一番,看了他右胸前的伤口,点头说:“伤口处理得很好,没有一点发炎化脓的迹象。”然后按着他的脉门,听了半天的脉象,又四处查看了他全身上下,然后对谢芳菲摇头说:“芳菲,我给你的那些神丹就让他这样给糟蹋了吗?也怪不得能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了。唉,造化弄人,没有想到居然成全了这个小子。”
从医药箱里取出工具,先用细长的金针在他几处关键的xué道处刺了几针,试探xg地看了一下,脸色逐渐地就变得凝重起来。顺着秋开雨的身体,由下往上,先是人体致命的三十六大xué,涌泉xué、海底xué、鹤口xué、气海俞xué,一针一针地刺下去,手法纯熟,迅若闪电;然后是上半身的左章门xué、右章门xué、左商曲xué、右商曲xué、水分xué、关元xué、中级xué,还有重要的丹田xué;依次而上,再是华盖xué,眉心xué、太阳xué和天灵xué。忙完了三十六处大xué,另外还有一百零八处xué位,从脑户xué、上星xué,到通天xué、玉枕xué,还有大都xué、天窗xué,数不胜数。上面全都cha满了各式各样,长短不同,大小不一的金针。最后忙得是满头大汗,体力透支过度,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谢芳菲在一边瞧得也是满心紧张,浑身发毛,口gān舌燥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看见陶弘景终于停下手,大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四处看了看,又赶紧找来毛巾,就着屋子里洗手的水打湿了,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去。陶弘景看她一眼,没有力气多说什么,接了过来,将脸上的汗擦gān净。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歇了半晌,然后才开口说:“我先用金针暂时护住他全身的要害,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他内伤伤得太严重了,恐怕不容易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