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娘奇道:“公主竟不知道这事么?奴婢曾问过那位神使,他可是说大王已知您的下落,自会去寻您啊!”
寻个屁!他非但没去寻过我,就连带走阿元与阿月,都不曾去与我说过,若非我自己千方百计找来,怕是这一生都不会知晓了。十三年夫妻,多少次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什么一生一世,说什么陪我终老,到头来竟不过尽是虚妄!
奎木狼,好一个奎木狼!
我身形晃了一晃,只觉得喉间一片腥甜。
“公主?公主?”
我隐约听得耳边有人急声唤我,那声音却似离我远去,越来越远,渐渐模糊,终于,一切归于了静寂。我竭尽了全力,才能开口,缓缓说道:“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不想自己身体却是不争气,才说完这话,就觉得眼前一黑,人便昏死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涧底石室之中,石桌上点着烛台,织娘独自守在c黄前,正默默地抹着眼泪,瞧我睁眼忙探身来看,轻声叫道:“公主?”
我强撑着坐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见这石室里布置得很是温馨,不由问道:“你和少君在这里生活?”
织娘点头,“事情过后,我和少君曾回过洞府,那里是住不得人了,而谷里虽还算好,可又忍不住叫人睹物思人。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说不如就在涧底安家,清净,也安全。”
一场突来的祸事,谷中居民死伤无数,就是幸存的那些,也怕是走的走,逃的逃,早已物是人非了。我不由沉默,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都是我的不好,一时乱发善心放走了那唐僧,给大家惹了这一场弥天祸事来。”
“这怎能怨您!”织娘忙道,“若不是您放走了唐僧,真叫大伙吃了唐僧ròu,那才是作了大祸。就凭那孙悟空的本事和性情,定要平了咱们碗子山的,那时才是一个也偷活不得。”
我垂头,沉默不语。
织娘又上前来握我双手,柔声道:“真的,公主,咱们谁都不曾怨过你。”
活着的人不怨,可那些死去了的呢?
我双手掩面,终忍不住流下泪来,涩声道:“可是死了那么多的人,红袖和一撮毛都死了!她们两个都死了!”
织娘叹了口气,将我揽入怀中,安慰道:“奴婢知道,当初少君带着两位公子回来的时候,就说红袖她们可能回不来了,他怕您难过,没敢和您说。他心里也一直不好受,觉得是自己无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用红袖和一撮毛去换两位公子。”
她停了一停,又继续说道:“当时,奴婢就和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一切,不过都是定数罢了。红袖与一撮毛两个,既然肯去做这事,她们自己心中也是无悔的。”
我得她几句安慰,心中总算好受了许多,忙从她怀里挣了出来,擦了擦眼泪,自嘲道:“许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哭这么一场,倒是痛快。”
织娘静静看着我,忧心道:“公主……”
我忙又摆手,强自笑道:“没事,真的没事了。”
织娘犹豫了一下,才又迟疑道:“公主,有件事情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我几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要问什么,忙就说道:“别问,什么也别问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都往前看,往前走!”
不想这话说了却是白说,织娘那里仍是问道:“大王为什么没去找您,只单单派人接走了两位公子?他明明和您那样恩爱,想当初在涧底得知您被那孙悟空困在刑堂,他带着伤就要上去救您,少君都拦不住。若不是大王本部星君寻到此处,拿他上界,大王定会回去和那孙悟空拼命的。公主,这中间……是不是生了什么误会?”
我闻言不觉苦笑,默了片刻,答道:“据我猜着,许是恼我骗了他吧。”
奎木狼与苏合许下那一世之约便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前来赴约也不过是为了守信。而我,之前因着一心想要逃走,不敢承认自己就是苏合转世,待海棠到来之后,我再说出这话,他也只当我是安慰他的戏言,不肯相信。
想奎木狼回到天庭,得知我就是那苏合转世,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他原本就觉得苏合奸诈狡猾,再经由此事,怕是更加认定我这个“苏合转世”是有意欺骗他的感情了。
这算是有误会么?也许算吧。
不过,十三年朝夕相对,他竟然认不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是最叫人心寒的。
织娘还欲再问,我却是不想再说,只道:“别的都不提了,阿元与阿月那里既然是被他接走的,我也可以放心了。我这次来,除了寻人,还带回了红袖与一撮毛的骨灰,想寻个好地方将她们两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