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举着火把的北漠兵指着东城区那边喊道:“老大,你听那边多热闹,要不咱们也去那边吧!”
那头目明显是心动了,抬头看了看东方那映得有些暗红地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这帮弟兄,手一挥说道:“走,兄弟们换地方,要去就赶紧地,不然晚了连汤水都没咱们兄弟的了!”
众人应了一声,都跟着往外跑去。火光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夜又归入了黑暗之中。就在那敞开的院门里面,阿麦提了半天的心总算缓缓落了下来,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堆满了杂物的墙角爬出来,顾不上擦拭脸上的灰尘,只瘫在地上一个劲地喘粗气。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不是自己敞开了院门,又把院子里的东西乱丢一气,难保那北漠兵不会进来翻翻,这一翻,自己的小命还能在么?
阿麦没想到自己能活着从城墙上下来,先是被头顶上的那一箭吓破了胆,然后就是装死,苦捱到天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趁着天黑摸到这片贫民窟,算上刚刚又逃过的一劫,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竟然是在鬼门关里打了好几个来回。
仰面躺在地上,阿麦看着夜空里依旧闪烁的群星,不由得感叹,她的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啊!母亲曾说过,要想有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命力,那就得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黑暗和潮湿,这比黑暗和潮湿更恐怖的事情她都能捱过来了,她还怕什么呢?也许,她根本就不用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吧,如果老天想收她,那早就该在四年前收了,四年前既然没收,就说明连老天都不待见她,不会要她的了。
阿麦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唉,饥饿的感觉又来了,还以为饿过了头就不知道饿了呢。阿麦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往屋里摸索,不知道屋子的主人会不会留下点吃的来,就算没有熟的,生的好歹也得有点吧?阿麦脑子里胡乱想着,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屋里,贫苦人家不分什么厨房卧室的,大多是里屋睡觉外屋做饭,如果有吃的,也应该是在堂屋吧。摸索了半天,还真让阿麦在锅灶那里摸到半个高粱饼子,阿麦心里一喜,心道老天果然是不打算饿死我,也顾不上能不能吃,急慌慌就往嘴里塞,饼子刚送到嘴边,阿麦动作却一下子僵住了,直直地看着灶台边上的柴堆。
那柴堆竟然在抖动!
一个小小的人头透过柴糙露出来,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眸子亮亮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麦。
阿麦后背上像是突然窜过了一阵凉风,汗毛“嗖”的一下子全都立了起来。阿麦很想大喊一声“鬼啊!”然后就撒丫子往外跑,可吓到了极点,肢体便脱离了大脑的控制,那应有的反应只是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她一没尖叫二没逃跑,只是怔怔地伸手把半块高粱饼子递了过去,问:“你——吃吗?”
人都说,人吓人,吓死人,其实,人吓鬼,也是可以吓死鬼的。
那“鬼”也突然被阿麦出人意料的举动吓住了,愣了片刻后便猛然张大了嘴,露出了一口跟脸色成鲜明对比的白牙,“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啊”字刚刚成型还没出口的时候,阿麦的那块高粱饼子便塞到了“鬼”的嘴里,“啊”声随即转变成了“呜呜”声,声音柔软滑腻,竟然还是个“女鬼”!
阿麦一只手大力地捂在那“女鬼”的嘴上,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喝道:“叫什么叫?非要把北漠人引来才甘心?”
此话一出,那“女鬼”的挣扎立刻小了下来,眼中含满了泪可怜巴巴地看着阿麦。
阿麦低声说道:“我也是南夏人,是为了躲北漠鞑子才藏到这的,他们就在外面不远处,招来了,咱们两个谁也活不了!你别出声,我就放手。”
那“女鬼”含着泪点了点头,阿麦试探着松开了点手劲,见那“女鬼”果然没有再喊叫,这才把手全部松开,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现在不怕人也不怕鬼,就怕出了动静把北漠兵招来。
阿麦缓了半天才让心跳平复下来,立刻便又觉得饥饿难忍来了,扭头看了那“女鬼”一眼,把还堵在“女鬼”嘴里的半块高粱饼子拽了出来,用手拍了拍又吹了两下,也不理会那“女鬼”惊骇的眼神,两三下就把饼子塞进了嘴里,用力地往下吞咽。
高粱饼子本就很干涩,再加上阿麦整整一天都滴水未进,一口下去就噎得阿麦伸直了脖子,她大力地捶自己的胸口,不过却没有什么效果,眼看噎得就要背过气去了。阿麦心里有些悲哀,那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想不到最后竟然会死在一块高粱饼子上。这如果在那个世界见到老爹老妈,他们会不会被自己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