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接过手巾随手盖在了头顶,遮住了脸慢慢地擦头上的湿发,过了好一会才又把手巾扯下来,冲着徐静笑道:“先生,您好歹去给我找条裤子来,我这一条腿的裤子也要不得了,不然我可真在您面前失礼了。”
徐静的胡子抖了抖,没好气地说道:“黑灯瞎火的,老夫上哪给你找裤子去?你就将就将就吧。”说着便从阿麦的旁边爬上了车,又催促阿麦道:“赶紧的,这就要走了,你快点进来。”
阿麦一愣,不过还是很听话地爬进了车厢。车厢里亮了一盏小灯,徐静已经把商易之的披风当做褥子铺在了车厢里,正坐在上面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阿麦又忍着痛把伤腿放好,露出光溜的一条腿,就随意地坐在那里,问徐静:“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里?战场这就打扫完了么?”
徐静睁看眼随意地瞥了阿麦一眼又闭上了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去哪里?我们自然是要回豫州,陈起领着败兵退回了靖阳,怎么着?你还敢追到靖阳去?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战场早就收拾完了。”
阿麦听他这样说有些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来阿她这一倒下去竟然是昏睡了一天一夜,这回醒来已经是隔日的晚上,商易之不但打扫完了战场,还在乌兰山脉的山坡上为战死在这里的南夏将士立了个碑。
徐静见阿麦沉默下来,忍不住又睁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阿麦,你昨天为什么要往北漠主帅哪里冲杀?你想干什么?”
阿麦闻言稍怔,随即便笑道:“先生这话问的奇怪,阿麦自然是想去擒杀鞑子的主帅陈起了。”
徐静捋着胡子不语,一双小眼睛里冒出点点的精光,直盯得阿麦都有些心颤起来,这才别过了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
阿麦一看他这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我就知道骗不过先生,我就实说了吧,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胆子,自然是绕着刀枪走,将军让我去送信,我走到半路见唐校尉那里已经提前行动了,便想赶紧回来,谁知刚调转了马头,就不知从哪里射过来支箭,惊了我的马,带着我就冲着鞑子的帅旗过去了,我也没法子,又不敢跳下来,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后来有鞑子拦我,杀急了眼也就忘了害怕了。”
徐静也不说话,阿麦也不知他是否相信自己的说辞,不过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得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这事您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别人要是知道根由了,岂不会要笑话死我。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也杀了几个鞑子,也受了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吧?”
徐静嘿嘿冷笑两声,不置可否,又倚回车厢上闭目养神。
夜间行路并不方便,幸好南夏军队也只是想离开这野狼沟,找个避风的地方宿营,所以往南走了没多远便停了下来,找了个不易被骑兵偷袭的地方宿营休息。这也是徐静的主意,被北漠骑兵夜袭大营的事情出过一次就够了,虽然陈起已经兵败北退,但是也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一路上徐静都没有说话,阿麦也不敢出声,只是闭着眼睛打盹。十一月份的野外,夜间的温度已经很低,她身上又只穿了件夹衣,裤腿更是只剩下了一条,虽是在车厢里避了些寒风,可是阿麦已经冻得够呛,尤其是那条伤腿,几乎已经麻痹了。等车停下了,徐静照例是爬出车外活动一下腿脚,只留阿麦一人在车上,她连忙把商易之的披风抽了出来裹在了身上。
过了一会,车厢一沉,有人撩开车帘上了车,阿麦还以为是徐静回来了,吓得她连忙把披风又铺在了车上,谁知抬头一看却是唐绍义。
“好点了没有?”唐绍义问道。
阿麦点了点头,突然拖着那条伤腿挣扎着从车里跪起来,给唐绍义磕了一个头:“阿麦谢大哥救命之恩。”
唐绍义吓得一愣,赶紧把阿麦扶了起来,气道:“阿麦,我们兄弟之间还要说这个吗?”
阿麦笑了笑,重新在车里坐好,却不小心碰到了伤腿,幸好已经冻得有些麻了,倒不是很疼。唐绍义却发觉不对劲,借着昏暗的灯光一打量阿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道:“怎么穿的这么薄?你的军服呢?”
阿麦低了低头,轻声说道:“都被血弄脏了,扔了。”
“胡闹!”唐绍义骂道,连忙把披风脱了下来给阿麦盖上,训道:“打仗能不沾血吗?都跟你似的,干脆大家都光着屁股回去好了!”
阿麦扑哧一笑,把披风又还给唐绍义,说道:“大哥,我在车里呢,没多冷,还是给你吧,夜里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