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样一言一语地应承着进了军议厅内,分主宾坐了,又谈论了一会江北军大胜鞑子铁骑之事,肖翼对阿麦大加称赞一番后却突然肃了脸容下来,正色说道:“我老肖是个直脾气,有些话想与将军说一说,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麦将手中茶杯缓缓至于身侧茶几上,说道:“肖将军不是外人,但讲无妨!”
肖翼迟疑一下,这才又说道:“将军,您自从兵出泰兴,什么做得都好,唯独一件事不好!”
阿麦眉梢隐隐挑了一挑,看向肖翼:“哦?”
肖翼一脸恳切地说道:“您不该称江北军将军,您早该称元帅!”
阿麦一愣,脑中忽地记起很久以前父母相处时的情景,但凡母亲对父亲有所求的时候,母亲总是会一脸严肃地看着父亲,然后批评父亲道:“麦掌柜的,你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后面也是长长一个停顿,然后就听见母亲一本正经地说:“你长得也太帅了些!”
那个时候,父亲总是会开心地笑,然后不管母亲提了什么出格的要求都会答应。慢慢地等她懂事了,她就会在一边笑话母亲,母亲却是很正经地训她:“笑什么笑!要记着点,既然想要拍人家的马屁,就不要怕厚颜无耻!”
……
阿麦将视线从肖翼脸上移开,微低了头,强忍着才没有笑场。又听肖翼诚恳说道:“您几次带军大败鞑子,这一次更是重创常钰青骑兵,大杀鞑子威风,威名已是轰动四国。论军功论资格您早该称帅,再说,您称了帅,商帅那里也可少引皇帝猜疑,不然您一直空悬元帅之位,那皇帝只道你是在给商帅留着!”
在肖翼面前,阿麦第一次觉得脸皮还不够厚,只得勉强应承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肖翼又劝了几句,见阿麦不肯松口,便及时转了话题。两人又闲谈片刻,肖翼借着途中疲困下去休息,阿麦将他送出军议厅,着莫海陪他去了客房休息,自己则是转身又回了军议厅,默默坐了一会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敏慎听见声响从门外进来,随意地坐了,说道:“他不过是想给自己争个副元帅,竟也能如此厚颜!”
阿麦乐呵呵地看着林敏慎,说道:“没错,他鼓动我来做元帅,就是想自己来做那副元帅。”
林敏慎冷眼看向阿麦:“你真要做?”
阿麦却是不答,只是笑道:“你还真该拜个师向他学学,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兼备、唱念做打俱佳!不像你,只涂了一脸的油彩就当自己是名角了!”
林敏慎屡遭阿麦奚落,早已是习以为常,听了倒也不怒,只依旧冷冷地看着阿麦。阿麦见他如此,收敛了脸上的戏谑,淡淡道:“我早有称帅之心,只是之前军功不显,恐不能服众,现在我力挫常钰青精骑,轻下冀州,莫说江北,就是在四国也已扬名,此时不称帅还待何时?”
林敏慎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叹道:“亏得你还是个女子,脸皮竟能这样厚实!”
阿麦轻轻笑了一声,针锋相对道:“我脸皮厚不厚实倒不重要,只是觉得那山间竹笋反而更惹大伙耻笑。”
林敏慎不解,下意识问道:“何为山间竹笋?”
阿麦笑道:“这山间竹笋嘛,嘴尖皮厚腹中空啊!林相只有你这样一个独子必定早已是失望万分,就你这点本事,我看还是少涉身朝堂的好,免得砸了林相那块招牌。”
林敏慎先是一愣,怔了片刻后竟然垂了头默然不语。阿麦正瞧得奇怪,却闻林敏慎有些失意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朝堂之事。”
这次换做阿麦愣怔了一下,林敏慎抬头看她,自嘲地笑笑,坦然道:“我不怕你笑话,若不是家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才不会入这朝堂,这朝堂怎比得上江湖之中肆意恩仇潇洒快活!”
阿麦早就对林敏慎的一身武功感到奇怪,按理说他一个世家子弟,学也是学些诗文权谋之类,怎会习得如此高深的武功?
林敏慎看阿麦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当下也不避讳,笑着解释道:“我幼时体质极弱,家父怕我养不大,这才叫人带走习武,长成后又学着游侠人物行走江湖,前两年才回到盛都家中。”
阿麦少见林敏慎如此坦诚相对,不由有些惊讶,沉默片刻后便出言解释刚才的称帅之事,说道:“称帅之事,肖翼说得也有道理,我若不称帅,终是惹商帅遭皇帝猜忌。”
林敏慎口气也缓和了些,笑道:“幸好我知你是个女子,否则连我也会认为你这是要背主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