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越说越怒,离泼口大骂也差不远了。
“这是谁在老夫人面前嚼舌头?这是要害死我们明玉!这是要害死我们小大房呢!这是要害死我们林家二房!这是谁在老夫人面前作践我们?”盛夫人最擅长的就是歪搅胡缠,捂着脸大哭起来。
江老夫人气的肋骨一阵刺痛,捶着拐杖叫人:“来人!去请大老爷!请大老爷过来!我有话问着他!”
林大老爷正巧在府里,官家病倒,大理寺走水,各部也跟着乱纷纷都无心理事,林大老爷到衙门打了个花呼哨就溜回来,他最近正和外书房新进的大丫头娇蕊情浓心热。
也就一盅茶的功夫,林大老爷就进了上房。
“昨天马球场上的事,也不用我再多说,你是个什么单程?”不等林大老爷长揖直起身子,江老夫人直截了当问道。
“听说昨天夜里大理寺走水,李夫人没逃出来,烧死在里头了?”林大老爷脸上居然浮出笑意,“人死帐了,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事?一命抵一命也就了了。”
“你?!”江老夫人目瞪口呆,从前她知道二房大老爷虎父犬子,是个糊涂人,没想到糊涂到这份上!
“说到打算,还有要麻烦老夫人的事呢,”林大老爷脸上竟一片春风,“明玉跟明月一样,明月跟端木家老四处得好,明玉跟二爷处的好,二爷如今成了鳏夫,也是天作之合,侄儿想请……”
“你竟有脸打这样的主意?你以为端木华……”江老夫人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大老爷,怒极反笑,“好好好!算我白操心了,是我老糊涂了!竟把你们这一窝子当人看!你要招端木华当女婿是吧?你且去招招看!看看是招来女婿呢,还是招来追命的牛头马面!老相公那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来?林家这二房,林家,真是该败了!有这样的子孙,这就是败相!”
江老夫人撑着拐杖站起来,痛心疾首的边说边往外走,脚步快的与她的年纪极其不符,仿佛身边这两个是恶鬼一般。
诺大的端木府如死了一般,玉姐儿从没这么孤单恐惧过,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角,瑟瑟发抖,不停的咬着指甲,二叔不在,她没想到二叔……都是贱人!一群忘恩负义的禽兽!二叔不在,她们就欺负她!她们就敢欺负她!她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害怕!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六姨……那些血……那么多血,血淋淋……
玉姐儿尖叫着紧紧抱住头,不怪她!不是她!是二婶……不不不!是李氏……贾姨说的那个贱人!那个根本配不上她们端木家、根本配不上她二叔的贱人!是她!是她害了六姨!是她!不是自己!不是!
玉姐儿紧紧抱着被子,放声大哭!
韩府正堂,韩征木然跪坐在地上,两眼直直的看着那些婆子们小心而恭敬的给韩六娘子净身、更衣、含饭、装殓,仿佛什么都看到了,又什么也没看到。
他眼前一幕幕都是活着的妹妹,笑着跳着叫着哥哥,旋着闪亮的销金裙子,要到京城来了,她偷偷的哭了一场又一场,当着众人、甚至自己,又是那样高兴,因为阿娘想回京城,阿娘回到京城,就不会天天那么劳累又那么难过郁结,就不用天天听人说少帅又立了什么功,就不用再天天在太婆面前立规矩,立的脚肿……
他疼爱的妹妹,最心疼他的妹妹,这世上唯一一个只把他当成哥哥,而不是别的什么的人,因为他、因为她、死在她们的算计里,死在自己的袖手旁观下……
“四哥儿,起来,回去歇一歇,六娘走了,这是她的命,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让阿娘……你这样糟践自己,这不是拿刀捅阿娘的心吗?”简夫人扶着小丫头过来,眼睛红肿,哀痛的几乎站不稳,伸手搭在韩征肩上,痛惜的劝道。
韩征木然呆坐,仿佛没听到简夫人的话。
婆子送了锦凳过来,简夫人跌坐在凳子上,哭声哀哀,伸手去拉韩征的手。韩征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猛然甩开简夫人的手。
“四哥儿!”简夫人又惊又怒,她教养孩子一向重规矩,他怎么敢如此?他是她的命根子,可也容不得他没规矩!
“你杀了六妹妹!是你杀了她!你亲手杀了她!”韩征直视着简夫人,手指几乎点在她脸上。
“你?你在跟我说话?你是在跟我说话?”简夫人又惊又怒又有些隐隐的恐惧,浑身抖作一团。
“你杀了她,你怎么忍得下心?你还想要什么?为了你的野心?你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杀?你的心呢?你有心吗?”韩征的目光里都是仇恨,死死盯着简夫人,简夫人上身往后仰,仰到不能仰,踉跄站起来,旁边婆子丫头吓的一个个脸色煞白,这样的话让她们听到,韩家的规矩,夫人的规矩,这是要灭口的!
不用简夫人吩咐,满屋的婆子丫头眨眼退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