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羹温热适中,味道略有些酸辣,倒也算不得太过古怪,靖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几口将汤喝尽了。热汤入腹,很快便觉得身上竟松快了些,尤其是宿醉而来的恶心反胃和头痛也减轻了几分。
“有没有舒服一点?”纪青盈虽说向着靖帝撒娇耍赖都是习惯的,但做菜的人总是会希望得到称赞,望向靖帝的眼光里便很有几分期待,“喝着还顺口么?”
“唔。”靖帝眉头皱得更紧,做出极其难以下咽的为难神色,却也不多说,只是低头继续喝。
纪青盈半信半疑,但是想想平素靖帝就不太喜欢有醋的食物,也不大爱吃鱼,就不免对自己的厨艺也有点怀疑:“好啦,我知道了,今次你就忍忍罢。醋会解酒的。下次做个你喜欢的汤就是了。好不好?”
靖帝听她语气温柔,好像哄孩子一样,不由失笑,心里却也欢喜:“还好,并没有那样难喝。”
纪青盈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啐道:“我那么累还给你做解酒汤,你还故意戏弄我。”
“很累么?”靖帝笑意愈浓,快速地扫了她身体两眼。
纪青盈脸上一热:“没正经的。做菜当然累了,快些喝汤罢,早知道再多加两勺醋。”
“难怪你这样小心眼,”靖帝瞧着她脸上飞快滑过一丝绯色,越发娇美不胜,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果然是爱吃醋的。”
纪青盈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自己果然是不能对这个家伙心软太过,稍微多心疼他一些,他就反过来调戏她。
不过这样调笑一番,靖帝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待得午膳完毕,便基本恢复了平素那精力充沛而又沉稳雅正的模样。
纪青盈也稍稍放心些,亲手替他整理了袍服:“下午去议事的时候不要太着急,宿醉又没睡好,肯定比平时容易烦躁些。我吩咐德海公公预备浓茶了,多喝两盏。”
“恩。”靖帝握了握纪青盈的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还是有些犹豫。
便在此时,殿外脚步声响起,竟是一身轻甲的谢允进门行礼:“皇上,罗大人进宫了,说是旧案的人证已经找到。”
靖帝原本握着纪青盈的手一紧,下一刻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带罗慎到见微堂,再请谦王爷过去。朕随后就到。”
打发了谢允,靖帝又望向纪青盈:“你先好好休息,朕今日免了早朝,下午议事或许久些,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先睡也好。”
纪青盈微笑应了,送走了靖帝,然而心中却完全无法平静。
旧案旧人,还要年过六旬的谦王爷一同参详?那代表着这案子既久远、又重大,且与宗室相关。最大的可能呼之欲出 二十年前在京中最大的案子,四皇子夫妇并姚氏一族夺嫡毒杀案,以及两年后的晏氏陨落。
纪青盈回到寝阁,随手打开妆奁的暗格,织锦软垫上放着整整齐齐的四颗存档珠子。她如今的级别和财力足以让她随意存档,只是她所面临的难题却已经不是读档存档就能轻易解决的。
父母宗族之罪,都是割舍不断、辩白不开的牵累,若是将来的路断,难不成她要想办法回到更早以前的时间,直接以色相和感情软磨硬泡、强行跟靖帝要到贵妃位分匆匆逃走?虽然按着逻辑想一想好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当中那丧家之犬的狼狈意味却又让纪青盈十分抗拒。
“娘娘,”露珠姑姑端了安神汤近前,“您近来有些劳神气虚,身体还是需要好好调理的。这是郗太医为您准备的安神汤,您要不要现在服用?”
纪青盈随手将那抽斗关了,将那汤药接过来,几口便喝完了:“露珠姑姑,你既然在我跟前单独伺候,也不必这样含蓄,这当真是安神汤药么?郗医正若是开这样的方子,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罢。”
露珠姑姑微微低头:“娘娘,皇上不与您提起,也是怕您多忧多思。郗医正的汤药自然是有为娘娘疏通血脉的作用,但也加了安神静心的草药。“顿一顿,又抬头望向纪青盈,“娘娘您若想要奴婢直言,奴婢便直言劝您,水至清则无鱼,人在宫中,当糊涂的时候还是要糊涂的。”
纪青盈浮起一丝苦笑,谁说她不想糊涂下去呢。
“恩。知道了。”最终她还是摆摆手,将空碗还给露珠姑姑,“皇上今晚或者回来的晚,记得温一盏汤留着。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