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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淳摇了摇头,“你那文章我看了,若不是考试时写的,倒是篇极好的文章。”科考到考到最后,不犯错才是最重要的。

“曹兄说是篇好文章,我比得了状元还高兴。”沉思齐笑嘻嘻地说道,“做文章最难得的是自己喜欢,功名于我如浮云。”

吴承业乐得直拍桌子,“为思齐的这句功名于我如浮云,当浮一大白!”

公孙良和吴承宗相对苦笑,沉思齐和吴承业倒是颇能聊得来,这两人都有点淡薄名利的意思,不过这世上跟沉思齐合不来的人倒是不多。

忽然一阵像是几十个铃铛同时响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吴承业一下子跳了起来,推开了窗,“快看,凤仙君又开始鲜衣怒马闹市行了。”

只见窗外跑着一辆通体白色,只有车窗车辕这些位置是金色的马车,拉马车的白马是上等的蒙古马,车上十几个金铃铛随着车身的跑动响彻街巷,驾车的人是身穿红衣的美少年。

这人不是王亲贵胄家的子弟,而是京城最红的旦角凤仙,行事招摇,最爱显摆自己的美色跟富贵,京里人人戏称他为凤仙君,他到对此颇为得意的样子。

隔壁的人显然也是应考的举子,大声叹了句:“真的是市风日下,戏子竟然也招摇过市起来。”

“嘘,当心被人听见,凤仙君是恪亲王的爱宠,得罪了他可不是好玩的。”

吴承宗缓缓摇头,“杨锦屏才是真正的色艺双绝,京里的旦角他才是头一号,如今的人倒是捧凤仙君这样的怪物。”

“杨老板如今有了自己的戏班子,安安静静的唱自己的戏,京里真想听戏的,宁可买站票也听他唱。”吴承业说道,“恪亲王啊,真是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曹淳自从他们提起恪亲王就沉默不语,沉思齐拍了拍他的肩,“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甚至不能劝曹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曹淳挥开了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那个戏子干什么,来!喝酒!”

这回的主考是冯皇后的兄长,自称冯五的冯坤武,因为身份特殊,能跟他攀上交情的普通考生少,世家名门因为他是庶支,要顾及嫡支的看法,虽然敬佩他的才学,跟他交情好的也不多,几个同科的好友中吴宪跟他最是投契,却因为吴家今年连儿子带姑爷、准姑爷有四个考生,要避嫌疑,将近两个月两人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之前吴宪在山东时两人还经常互相写信讨论朝局诗文,吴宪回京了,他也被任命为主考了,瓜田李下,反倒不敢传递信件了。

如今终于放了榜,他和吴宪找了个不显眼却极干净酒馆,点了几样小菜,喝起了酒。

“你可是真给自己找了个好姑爷,那沉思齐的文章,若是早二十年写的,你、我、曹诚恐怕都要敬陪末座了,如今圣上年纪大了,更喜欢四平八稳的文章,我爱惜沉思齐的才华,这才让他上了二榜。”

“能上榜就行,连中三元又能如何。”吴宪说道,“以后的前程还得靠孩子们自己走。”眼里却有掩饰不了的得意。

“你啊,两个姑爷找得都好,文如其人,公孙良是难得的品格端方之人,沉思齐又才华横溢,我就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了。”冯坤武有两个儿子,女儿却只有一个,偏偏住在冯家大宅里,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过活,儿子们还好,女儿却是常常受气,他们夫妻心疼宠爱女儿也只能在人后宠着,因此在她的婚事上,冯坤武格外的重视。

“今科你是主考,我不信上百名的考生,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的。”

“这上百名考生,大半都是过了三十有妻有子的,青年才俊多数都被订下了,我看曹淳倒是不错,可是连他你也不放过。”

“谁说我不放过曹淳的?”吴宪惊讶地说道,“他是曹诚兄之子,宁氏又是我妻的故交,我这才一直照应他,要是说招他为婿之心,我是没有的。”

“哦?”冯坤武笑了,“你可别后悔,我可是打听过了,那曹淳除了家资略差些,无论相貌、谈吐、文章、行事、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我还以为你要留了做姑爷这才没有下手,你要是说没有招他为婿之心,这个女婿我可要定了。”

“我绝不后悔,只要是冯兄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一杯侄女的喜酒就行。”吴宪笑道,冯家才是最适合曹淳的,冯家势力远在吴家之上,可在政事上除了冯侯爷之外竟没有“明白人”,寿字辈里真正能做事的更少,姑爷里面能用的也不多,冯坤武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冯家真正做主的冯侯爷和宫里的冯皇后却极重视冯坤武,他在圣上面前也是极得脸的,两个儿子虽有出息,却跟冯坤武一样,做文章远强于做官,冯坤武日后还需要提携仰仗曹淳这个女婿,曹淳这把刀太锋利,于吴家可能是日后的祸端,对于空有势力却无杀人刀的冯家来讲却是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