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是蒋吕氏生育的子女众多,蒋至先要顾蒋佑明,却也得顾着蒋吕氏生的三儿一女;二嘛怕是她手里有蒋至先的把柄,那把柄会是在哪儿呢?
闵四娘思来想去没个成算,她做孤魂野鬼时虽有来去,蒋吕氏却未露出什么破绽来,蒋吕氏身边丫头众多,就算是睡觉身边也有两个值夜的丫头盯着,以她的性子定是不会信旁人,她能把自己最紧关结要的东西藏在哪儿呢?蒋吕氏生性多疑……必定是她能时时看见的……
她正这么想着,蒋佑方回来了,雪貂皮的风帽上染了无数的雪,闵四娘略一抬头,这才看见外面早已经是银妆素裹。
“外面风雪可是极大?”她站起来帮蒋佑方更衣。
“我们父子正在围炉吃锅子,忽然就下起大雪来了,父亲倒是有雅兴,让半开了窗户一边赏雪一边吃。”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三爷呢。”
“我三哥你一见就能认出来,他长得最像老爷,就是胖些,真亏得三嫂会打扮他,原先冬天的大毛衣裳穿到他身上,倒像是熊瞎子似的,今年回来时穿的青缎子猞猁皮斗篷倒显得他富态。”
“让你去跟着一起吃锅子,跟兄长们学些仕途经济学问,你倒学了怎么穿衣裳。”闵四娘笑道,“大哥如何?”
“大哥倒是不说,有说有笑的,外放是好事,他在外面呆几年回来了,怕是能入阁。”
闵四娘笑了笑,这明明是避风头,倒让蒋佑方看出蒋至先的另一层意思了,这招以退为进蒋至先用得妙极。
“倒是二哥,变着法儿的问面圣有何学问,我倒笑他平日上朝也不是没面过圣,没在御前奏对过,这个时候竟然怕了。”
“终是不同的。”私下由父亲引荐着面圣,里外里就是父子二人加上皇上,与朝会相见是极不同的。
“倒是那百合糕真不错,我今儿试着扔进锅子里煮,居然很好吃。”
这百合糕在蒋家倒真的是极合上上下下的胃口,闵四娘替蒋佑方换了家常的衣裳,又让丫头上了普洱茶,“你吃了锅子,喝点普洱去去油腻。”
“吃罢了饭父亲带着我们兄弟谈天,已经喝了两壶茶了,可不想喝了。”蒋佑方挥了挥手。
“都说什么了?六爷讲给我听让我长长见识。”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三哥说了些地方上的风物,孝敬了父亲一块极品的田黄石,我们兄弟一人一块品相差些的。”蒋佑方说罢摸了出来,“你拿去玩吧。”
“这东西是爷们用的,我拿来做什么。”闵四娘接了过来,“我替六爷收着就是了。”
许是那一顿饭吃的,也许是蒋吕氏真的消了气,初四那天蒋家又一团和气了,蒋吕氏没请外面的戏班子,只是让家里的戏班子穿了平常的衣裳清唱,主子们想听哪一段就让这些戏子唱那一段,一家子坐在一起围炉,倒也是其乐融融。
她一手拉着蒋纯文一手拉着蒋纯武,满眼的舍不得,唉声叹气个不停,“老大家的啊,你把这两个孩子给我留下吧……”
林慈恩本来站在她身后布菜,听她这话手一抖,正在夹的菜差点掉到桌子上,不由得抬头看了蒋至先一眼。
蒋至先闭目听着小戏子清唱,正听到“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就听见蒋吕氏的话了,睁开眼看了蒋吕氏一眼,“那两个小的正是难管教的时候,没有他们老子镇着,长歪了可怎么办?”
蒋吕氏摸摸蒋纯文的头发,“老爷说得是,是我想得少。”她又看了眼林慈恩,“老大媳妇啊,你也回去跟她们一块儿吃吧,这个年过的你也辛苦了。”
“是。”林慈恩福了一福,回到媳妇们坐的那张桌,心里面颇有些忐忑,她也是经过事儿的,当年陈家要倒了的时候,太太对陈雨霖也是这般吁寒问暖,倒比对姑奶奶还要精心,她也曾暗地里嫉妒过,却不曾想太太翻脸无情……陈雨霖死得凄惨,太太对自己的亲生孙子孙女都无有怜意,何况不是亲生却占了蒋家长子嫡孙名份的纯文……
林慈恩越想越怕,坐在那里食不知味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正月初五那一日,蒋至先早早的起来换了官服,刚一出屋就看见次子蒋佑昌站在门口侯着他,出人意料的是蒋佑明也在。
“让儿子送送老爷。”
“嗯。”蒋至先略点了一下头,父子三人各乘一顶官轿入宫,却不是往走午门,而是绕了个圈就往通天观而去了,蒋佑昌心中称奇却不敢多言,料想此刻圣上定是在通天观。
到了那道观却不走正门,走了侧门,刚到侧门的门前就停了轿,蒋至先下了轿,转身对蒋佑明略一点首:“你先回去吧。”